永远那么快乐,但世上哪有两全之事?他放过她,自己就会和另一位皇后举案齐眉意难平,这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放过她,宫外和宫内根本是两个世界,再者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一回最终的结局了。
楚元奕的视线逐渐清晰,果然又是那混成一片的灵柩、牌位、烛光。他原本就酒意未散,见此情景,更是苦涩与哀愁齐齐冲上来,酸心透骨,潸然泣下,一时竟没注意是个梦境。可再抬起眼,忽见身前立着一人,穿着大红色的凤穿牡丹纹的宫装,戴着金玉凤钗,但那脸色却比身后装饰的缎带还要苍白——不是叶昭南又是谁?
她从来没露出那般冰冷的眼神,尤其是对自己。乍然生出大悲的情绪令楚元奕猛地惊醒了,心如擂鼓,肋间生疼,睁开眼来,暗昏昏的空间寂静无声,挣扎着想起,却是头疼脑热,浑身无力。
这样的动静,饶是已熟睡的叶昭南也被惊醒了,她醒过来问:
“怎么了?”
楚元奕渐渐平复,虽是看不清人,却听到了使他安心的声音,也就呼吸轻缓下来。叶昭南没等到回复,便抬手触了触他的额头,抹了一指汗,皱眉道:
“我怎么看你像是魇着了?你等等,我去叫人——”
“别。”
楚元奕制止着,胡乱抓住了叶昭南的手腕,哑声道:“只是……只是做了个不想梦到的梦,不麻烦了。”
叶昭南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不再问,用袖口擦净了他脸上发的汗。楚元奕立时想起了梦里的情景,有些后怕地嚅了嚅唇,到底没说什么,可抓住的那个手腕不仅没松开,反而攥得更加紧了。
发生了这种事,两人皆暂时无了睡意。叶昭南感觉那握住她手腕的手,掌心还算温热,那些手指却泛着凉意,好像自己忽然会消失一样,便又想起之前的那段对话。
考虑须臾,她在黑暗中小声说:
“我是真的。”
楚元奕愣了愣,问:“……什么?”
“我是真的。”叶昭南重复了遍,又道,“就好好地在你身边呢,快睡吧。”
实际上楚元奕最后的记忆还是在膳后的那一小段时辰,嘴硬的他酒量确实不怎么样,自然也就模糊了余下的,想不起又发生了什么。可他也知道叶昭南不会无故说这种话,必定是自己先说了什么,她才用这语气来安慰,只是听这话语,应当不是重生的事。他想到这,愈发睡不着,别扭地将手松开,脑热渐渐转到了两颊——所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或许是他安静下来,又是黑暗,叶昭南久不闻他的动静,也就睡下。只有楚元奕仍在纠结,兼那可怖的梦,依旧毫无睡意,只是不敢随意翻身了,约莫过了四更天才勉强闭上了眼。
有时唤皇帝晨起的不一定是皇后妃嫔,而是早早在门口候着的宫人。叶昭南度过了这个有着小小风波的夜晚,接下来的时间倒容易醒些,便隐约听见了从室外传来陆陆续续的梆子声来。她从陈旻那听说过,明白是皇帝该晨起了,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偏头看去,楚元奕尚闭着眼,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叶昭南俯身轻声道:“醒醒,该起来了。”
楚元奕缓缓睁开眼,迷迷瞪瞪的,冷不丁觉得一阵头重,心里咯噔一响。这种感受他再熟悉不过,毕竟他的身子算不上特别健壮,他觑了一眼,沉默着也起了身,叶昭南便唤了人进来栉沐。
楚元奕想着她不必这样早起,又恐一张嘴就露了馅,只好先行洗脸漱口,更为清醒。叶昭南今日倒是乖乖巧巧地为他穿衣戴佩,反而是前者扭捏起来了,印象中她哪有这样温驯过?而且离得这样近……
叶昭南整整衣襟,抬眼一瞧,笑着问:“才洗了脸,怎么又脸红了?”
楚元奕咳了咳嗓,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受风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干脆不回复,转头就要离开寝殿。叶昭南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要怎么说大多数人酒后就像换了个性子呢,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又成素日的模样了。
还是昨夜的样子比较可爱。她想着,打了个哈欠,不用去圣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她的确不用起得这样早,窗外尽是朦胧的青灰色,于是决定再返去睡个回笼觉。
然而楚元奕就没那么轻松了,偏巧今日要上朝,回了宫,又是要祭拜一番,又是要更衣,内侍端来清口的茶水和垫补的茶点来。楚元奕恹恹的没有胃口,摆摆手使之退下,而这举动却让汤泰瞧出了什么,心里一惊,嘴里道:
“皇上,您……”
话音未落,受到一个眼神,只好按下不表,却不由得想方才在凤仪宫竟没让内室中的人发觉,硬生生瞒下了。
汤泰服侍这位新皇的日子虽不算多,可他历经过先帝的贴身内侍,倒也能想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必定是因为皇帝在顾着皇后。
几乎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帝体弱,但这一段时日的脉案却尚可,好端端的,在皇后那没宿几日就患了疾,就算真没皇后的事,在这宫里也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