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春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降谷零。
实际上,不只是春苏,任何人都没有见过降谷零这副样子。
无论是在犯罪组织里做卧底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还是作为公安完成各种危险的任务,他永远都是优秀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
但在藤原春苏面前,他就像担心被主人再一次抛弃的狗。
“不要这样……”春苏被他的样子吓着了,“零君,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强势且游刃有余的模样,永远只有自己被他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让他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听到她的话,降谷零似乎终于变得平静了一些。
他放开女孩的腰,然后执起她的手,让她的虎口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深色的手捏着那截纤细的手腕,强烈的肤色差让这画面看起来有些糟糕。
表面上看起来是春苏掐住了他的脖子,实际上却是他桎/梏着女孩的手腕,让对方动弹不得。
男人眼眶微红,灰蓝色的眼眸里却十分平静。
他的表情没有半分生气,仿佛在陈述一个很悲伤的事实:“春苏,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是她通过这桩桩件件的事,让降谷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降谷零可以有一百张不同的面孔,为了完成那些任务,他可以变成不同的人。
但是,自从他爱上这个女孩,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脖子上都会拴着一根无形的锁链,只要女孩稍微动一动这根链子,他就只能放弃所有抵抗,俯首称臣。
她拼命吞下他带给她的所有痛苦和背叛,然后用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离开他。
在亲眼看到她跳桥的那一刻,降谷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真的爱上她了,不是为了得到贝尔摩德和朗姆的情报或是其他原因,也不是那种哄着小女孩玩过家家的恋爱游戏。
就像贝尔摩德说的那样,在她跳桥的那一刻,他已经变成了她的狗。
后来,当他在短暂的失去中沉沦时,她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以前一样乖巧听话,而且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这让降谷零完全被麻痹。
在这份堪比糖衣炮弹般的攻势下,他轻易找到了她,又轻易得到了她。那段日子,她乖顺地生活在他的身边,任他予取予求。
太轻易得到了宽恕和谅解,所以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反思和悔过,甚至连痛苦都是短暂的。
直到乌丸春苏彻底消失时,降谷零都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她真的走了。
她怎么可以直接走掉,她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忍心?
实际上,乌丸春苏确实不忍心,所以她才强迫自己丢掉记忆。忘记了,自然就忍心了。
可这十年的漫长时光,降谷零每分每秒都没有忘记她。这种残酷的煎熬,让降谷零的执念与日俱增。
当他们再一次相遇时,她早已将曾经的那些记忆尽数遗忘,这些年兜兜转转,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
太残忍了。他想。
但这份痛苦他又没有办法真的算在春苏的头上。
因为最开始就是他先伤害了她。
无论她怎么对他,都是应该承受的。
就算她把他变成了狗,然后又要狠狠地抛弃他,他也要承受。
可以说是赎罪,也可以说是因果循环。
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春苏难免觉得有些诧异。
“零君,我们只认识了一个月,”她小心翼翼地用另一手比了一个数字1的手势,然后对他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你变成这么痛苦的样子。”
说到底,该痛苦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她可是被降谷零当成手办了啊!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降谷零近乎绝望地问她,“那张照片你看着没有任何感觉吗?明明是我们第一次去旅行,你最开始想去夏威夷,但后来变了主意,说自己不会游泳,要去佛罗伦萨看画展,可是你读书时明明是自由泳冠军,为什么要说自己不会游泳?”
这是降谷零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但现在他好像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如此微小的细节,顺着这张照片的回忆画面,似乎能牵扯出一段信息量庞大的往事。
春苏望着男人小麦色的面孔,尘封的记忆似乎瞬间被掀开。
头痛欲裂。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想要将那份痛苦推远,但却无法抗拒记忆的回笼。
有着金色长卷发的女人,单手夹着薄荷香烟,碧绿色的眼睛盯着她,问道:“所以说,为什么不去夏威夷?你不是很擅长游泳么?”
春苏烦躁地揪着衣摆,委屈巴巴地说:“因为去海边要穿泳衣。”
女人又问:“你的身材很好啊,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