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满身铠甲
夜深月晕,清风微微,花灯摇曳来回荡漾,不经意便惊扰了满池半眠清莲。
四下盛景被绚烂笼光晕染,酒酿入喉,醺醉上头。
叶任生回望着对面的那双眉眼,只觉画舫的一片喧嚷,在霎时之间沦于沉寂。
角檐垂苏微晃,在那亭内燥热溢出窗棱之时,簌簌然,于沉默中无声飘零。
“徐贤弟当真是雅兴盛然,这般拿着愚兄寻开心。”叶任生不动声色地垂眸,执起茶壶往杯中倒茶。
徐徊仍是手叠于案上,以下颌抵着手背,“小弟没有寻兄长开心,是认真发问。”
听闻此言,叶任生抿起唇角,“既如此,像贤弟这般青年才俊,自然是极好的,志同道合,难得知己。”
“当真?”徐徊从案上爬起,眸中惊喜。
叶任生点头,“自然。”
说着,她放下茶壶,执起茶盏轻嗅,“只不过……”
“只不过?”
“可惜,”叶任生摇头,“愚兄没有那般福分。”
饮尽盏中茶浆,叶任生望向他,“但愚兄想,如若哪日得空去那南山寺,定要好生拜拜那姻缘菩萨,求她务必许一温文尔雅,才貌双全的公子于贤弟,成一段飞鸟比翼,青柳并枝的佳话,以解贤弟此番月下孤寂……”
“哎哎,”徐徊越听双眸中的光芒越黯,赶紧伸手阻了她的祷告,“任生兄莫要再捉弄我了。”
“呵,”叶任生放下手中空盏,“你我,到底是谁在捉弄谁啊。”
她再次执起茶壶,倒满空盏,往徐徊面前一放,“贤弟吃酒吃得面红眼晕,赶紧饮一杯,醒醒脑袋。”
“小弟是吃了不少酒,”徐徊抚着盏沿,“可是脑袋并不昏沉,说得每句话都无比清醒。”
“清醒,”叶任生忍不住调笑,“贤弟方才还说要与这舫上娘子传一段佳话,现下就来戏弄愚兄,当真是满舌生花,八面玲珑,哪头都不放过啊。”
听闻此话,徐徊并未如往常那般,或豁达一笑,或接话侃谈。
叶任生瞧其眸光落于杯中月,沉默不语,便也收了那漫不经心的调笑,目光望向西池尽头处。
“这人世并不若眼下风景一般,能一眼望尽。四分五拐的岔路上,遍布荆棘乱丛,繁花迷人眼,你我来此一遭,畅望能免于俗不可耐,却又坠于身不由己。尘世喧嚣一望无尽,正如贤弟那厢所言,只求所在意之人,能随心所欲,即便世道不忍,起码在我面前,他能畅所欲言,做那无所拘束的彩萤。”
如此说着,她望向徐徊,“自那番说过要论兄弟相称,便此生皆是兄与弟。女子也好,男子也罢,贤弟在为兄面前,不必拘泥。”
听闻此番话,徐徊抚盏的手一滞,抬眸望向对面之人,随即心头生出无奈,面上也扬起一抹无奈之笑。
“任生兄……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嗯?”叶任生眉眼之间满是疑惑,“此话怎讲?”
徐徊轻轻摇头,拣起那盏清茶倒入口中,仰面望向天际浓墨,任那微微发凉的茶浆,顺着喉管流入胃囊。
几盏浓茶,几壶辣酒,并肩踏过盛京长街,携手赏过西池美景,彼此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如影随形。
说着称兄道弟坦诚之语,皆愿彼此能率先摘下假面,鼓舞万分,却纷纷转手,将颈后枷锁套得更牢。
叶任生到底是叶任生,那从桎梏僵土中破壁而出的芽苗,以微弱之力拨开千钧,硬是在风雨中长成了参天大树。
这般满身铠甲之人,两手太极堪称炉火纯青,到底无法以寻常手段,去拨开云雾见真山。
徐徊咽下最后一滴凉茶,舌尖轻舔过嘴角,沉下了头颅。
“无他,只是被兄长一番言语感动。”
徐徊转头望向对面,“这般望去天际才觉出夜深,任生兄,你打算何日返程回晟州?若能多留几日的话,你我何不一道再去那鹤云山游一遭?”
话头突变,叶任生也抬头瞧了一眼如泼浓墨的夜空,隐隐可见繁星闪烁。
她轻轻摇头,“不了,我打算明日便启程回晟州。”
“明日,怎的如此急切?”徐徊诧异,“可是商会出了什么急事?”
“那倒不是,”叶任生将茶壶中最后一盏茶水倒空,“本来此番进京就是事发突然,只浅浅交代了一番便匆匆出门,各种繁忙琐事想来这几日定然积了不少,许多事他们并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意外好歹是顺利解决,就由不得我再继续偷闲了。”
徐徊闻声点头,“也是,任生兄身处高位,虽未成家但俨然拖家带口,诸事缠身。”
说着他叹了口气,遗憾与不舍倾泻,“只是遗憾你我这般初相交,难得志同道合,还未曾好生相处,就要分别。”
叶任生闻声不仅心生惆怅,“京都离晟州不远,便是琼州离晟州也不远,贤弟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