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请王恕罪。臣妾、妾此时,下不得地,不能行礼。”
夏蕤略俯身,凝望她不安的眼眸。“孤在你眼中,原来如此可怕。”
季鹛垂眼,想说什么,胸口却骤然剧烈起伏。
“不好!快快,王,这药只能趁娘娘清醒时灌下。”医官见情势不好,立即端着热气腾腾的乌黑药汁凑过来,躬身低头,将药碗递给夏蕤。
夏蕤回头接过药碗。
不料季鹛愈发警觉地往后缩了几寸。
夏蕤想了下,温声安抚:“吃下这药,血便可止住。”
季鹛慌乱地手按衣领,喘息着摇头。斜簪白梅的发髻在摇头中松散,一缕青丝耷拉在她冷汗涔涔的额头,被汗水黏在那,狼狈异常。
夏蕤声音放的更轻。“乖。”
这是他第一次哄她。
季鹛却不喜反悲,两道清泪从眼底缓缓流出。她一边无声流泪,一边拼命摇头。
“娘娘!”医官急声劝。
常年伺候季鹛的侍女却约莫猜到,轻声问:“娘娘可是怕这药不妥?”
说不出话的季鹛抬头,望了侍女一眼,点点头。
侍女便如寻常问候般,轻声道:“这药妥当的,娘娘可要现在服了睡一觉?”
季鹛眼中又坠下泪来。若当真是寻常药物,为何连夏王蕤都坐在她床头?他又何必亲自来哄她呢?她不怕死,若碗中是剧毒之物,她也不惧——可是她的孩子……她捂住小腹,面如金纸。
夏蕤目视侍女。
侍女噗通一声跪下,低声求饶。“奴婢不敢说。”
“说!”
侍女磕头如捣蒜。“婢子、婢子猜,娘娘是想问,这药对小王子可无害?”
夏蕤沉默。
医官张了张嘴,默了会,又回声咽回去。
季鹛隔着姗姗泪水,将众人反应都一一看在眼中,拼命冲夏蕤摇头,满面哀色。她急切到用尽全身气力,努力攥住夏蕤端着药碗的手,想将药泼洒出去。
夏蕤看清她心思,端着药,沉默良久。
药汁正一点点冷却。
医官心急如焚,却不敢开口催夏蕤,只不断拿眼神示意。
夏蕤忽然放下药碗,执起季鹛的手,郑重道:“孤将实话告诉你,喝与不喝,你自己决定。”
“王——!”医官失声惊呼。
夏蕤转眸,不怒自威。“尔等都退下。”
医官敢怒不敢言,只得与一众战战兢兢的侍女们鱼贯退到外殿。
珍珠帘子啪嗒轻动。
夏蕤望进季鹛眼眸深处,一字一句告诉她:“你不喝,去母留子。你喝了这碗药,去子留母。这便是实话。”
季鹛惊得浑身颤抖,连连摇头,眸中含着泪哀哀不能言。
夏蕤候了一会儿,忽而一笑。“好,不喝。”
季鹛连连点头,流泪不止。
夏蕤又轻声告诉她:“你不喝这碗药,四个月后,你产下胎儿之时,便是殒命之时。”
季鹛点头,又摇头,一手紧捂小腹。
夏蕤随她心意,也点了点头。“你放心,虽说胎儿不足月,但医官可保他活命。四月后,胎儿七月,可以生的。”
季鹛眼中泪水蜿蜒而下。
她曾告诉过他,腹中胎儿只有三月,他那时分明不记得的。——可如今却能说的这样清晰明白。
原来不是不记得,他只是不愿让她有丁点幻想。
在这一刻,三年郁郁都有了答案。
季鹛什么都明白了,却止不住地悲啼。这便是她的命,就算喝了药,舍了腹中胎儿,她不过也就两三年可活。灰发巫师曾亲口断言,说她活不过二十,若不入宫,或许尚有变数。一旦入宫,这便是定局。
不足三年的寿,与一个孩子。
她紧紧捂住小腹,下腹部血已经止住,腹中胎儿微微鼓动的气泡声似乎仍犹在耳。
季鹛最后重重地点了个头。
夏蕤松开她的手,起身,替她掖好被褥,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
季鹛经过这漫长的悲凉对话,早已力竭,便顺势躺入被褥中。青丝耷拉在汗涔涔的额头,眼眸半阖。
夏蕤趁势替她撩开额发。
温热指尖触碰。
季鹛一惊,弓起身子抬头。
夏蕤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再多余动作,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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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夏蕤离开王宫,披挂白银盔甲,骑高头大马,与谌良、裔殇等人汇合。浩浩荡荡,第二次出征白凤一族。
途中谌良借机问夏蕤:“王于宫中耽搁这许久,可是宫中有变故?”
夏蕤撩起眼皮,勒住马,似笑非笑。“你想问什么?”
谌良还待要说什么,冷不丁裔殇策马硬挤进来,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