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敲了敲镜面,可除了扩散的裂纹再无其他动静。
直到尝试推开镜面之前,耳畔的呼吸一直存在。西尔维沿新的道路走着,从一盏路灯,一栋大楼开始,西尔维认出这是哪儿。
而路旁人影幢幢,她最后止步于她见过的、最大的十字路口处。半透明的黑色影子山一般沉默,西尔维直面那静止的潮水。
而后,第一个影子走出,开始讲述它的故事。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黑发女孩无法自已。
关于冻死的丑小鸭,关于那未长成的种子,这些故事多么耳熟,西尔维一步步分开人潮,最后面对一个身影停下。
无需多言,西尔维伸出手,向那个身影讨要一个拥抱,而它一如既往地沉默伫立,像永不坠落的天空,像时刻奔涌的大地。
西尔维放声大笑,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只要再往前一步,便是黎明,是新世界。
那个咒语怎么说来着?
她一边拭去泪花,一边嘲弄旁观者的轻松,可她真的需要咒语吗?
那个身影猛然爆开,幻化成许许多多其他影像:有鲜红的分数,一张写着歪扭字迹的遗失试卷,哄堂大笑,镜子里的某人,一片模糊轮廓,政治书,还有永远阳光灿烂的天空。
在无数祈求和咒骂声中,黑发女孩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去,她为自己铸就的防线安稳依旧,没办法,她可想好好活着,她还有许多的地方没有去呢。
那最深最深的黑暗看久了居然透出光亮。西尔维伸手感受冰凉,她微微一笑,而后平静前行。
似乎看出这难不倒她,西尔维忽然无法触碰到黑暗了,她的视野中弥漫着闭上眼后的灰白雪花,感受不到移动。
在走过彻骨寒冷后西尔维停下,她走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黑暗中一块表被推出,嘲笑她的懦弱——不过十分钟,你那三年是怎么挨过的?
西尔维勉强勾勾唇角,拿出手术刀划开那壁障,走入悬浮的大团灰白中。
在边缘,她看到了玛格丽特,后者身边浮着一团水,波纹荡漾中,更小的玛格丽特穿梭在树荫下。
西尔维伸手扰乱水面,她无意窥探玛格丽特的创伤。
“你该醒了。”西尔维轻声道,我们该回去了。先是一阵微风在西尔维唤醒玛格丽特的途中路过,而后风暴在两人间汇聚。西尔维屏住呼吸,下一秒她沉入湖底。
一样的在天际随水波晃动的岸,西尔维又呛了口水,她找准空隙猛吸一口空气,放松身体沉入黑蓝中。
天空愈发地远了,而下面仍然看不到陆地的轮廓。黑发女孩闭上眼,等待漫长的窒息感消失,很快会有什么来到她身边,让剧情继续。水波剧烈,而她的唇被撬开,塞入一颗冒着气泡的珠子。空气先是拢成一个球让西尔维吐出肺部的水,扰动后仍然是大大小小的气泡。
这已经够她呼吸了。
将珠子压在舌下避免咽入腹中,西尔维只是向水底,她无意探寻身后的生物(或者其他),她的梦境总会在转身刹那破碎,这次,西尔维尽力朝水底扒去。
回忆起你蹩脚的泳技。黑发女孩命令自己,而穿越长长的黑蓝后,她看到白沙上的镶有红宝石的钥匙,金黄炫目。
不多时,钥匙已安静躺在她左边的口袋中,而右边口袋也有同样的重物。尽管它一闪而过,西尔维还是认出那是最后一把钥匙,她奋力朝天空够去。
她在攀援。
抓住每一寸滑过手掌的水波,踏住暗流,向上,向上,天空的嗡鸣在水中如此清晰,还有让她沉醉的空气。向上,向上,离开这梦魇,回归我那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终于摸到空气,攀岩者抓住峭壁边缘。还有一只手!可湖面与天空一同冻结,西尔维被坠上整个湖泊的重力,她迅速沉入黑蓝,下一秒天空便消失在深蓝中。
我——
西尔维张口,湖水咕噜咕噜涌入,她看到玛格丽特迷失在一座望不见底部的图书馆中,同样遥远的屋顶一只金黄瞳孔俯视那深邃的圆。玛格丽特很快被一本书拦住去路,每答错一道题,书便厚上一寸,最后,金发女孩陷入纸堆中。
我——
黑暗压住她的眼皮,寒冷呼唤她长眠。她叫着每一个曾经帮助过她的存在,从流连在梦境中的自己开始。西尔维似乎听到一声清唳,而当咳出湖水她仍未恢复意识,直到第风暴二次抚慰她湿漉长发,西尔维抓住大鸟黑白相间的羽毛伏在毛绒绒间。
西尔维并不认识它,但它多次出现在西尔维自高空坠落时。
“我们要去哪?”黑发女孩小声道,她的脸被气流揉搓着,眼睛酸痛。倘若自己也有同样的眼睑就好了,西尔维闭上眼,这次她没等来奇迹。
西尔维突然踏空,背上是一层冷汗,她喘了几口爬起,钥匙都还在。前方荧光点点,照出一片镜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早早等待,而后嘲笑西尔维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