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肯说,我便自然肯做。”
少卿面色发苦,虽觉眼前这少女古灵精怪,尚不知会如何为难自己,可如今当务之急,总归还是教她尽快转嗔为喜。遂以手指天,信誓旦旦。
“黄天在上,今日平安在此立誓,但须能教文鸢姑娘不再恼我,那也定然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若违此誓……便教我来生变作一头驴子,留在你身边任打任骂,绝不说半个不字。”
“呸!若是谁家的驴子竟能说出话来,那才真教怪事一桩了!”
文鸢听他说得有趣,这才总算破涕为笑。抹净泪痕,煞有介事般娇叱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来为难了你。”
“我只要你老老实实,在爹爹想出替你医病的法子之前,绝不可走出外面的院子半步!”
“不难!不难!”
少卿不迭赔笑,直接满口答允。至于之所以甘愿如此赌咒发愿,实则心中也另有一番算计。
这平安二字固然乃是自己爹娘所起不假,可十余年前便已弃之不用。以此名目所立下的誓言,到头来也自然作数不得。
二人皆觉如愿以偿,一时无不沾沾自喜。竟未察觉文歆年已走进门来,此刻便瞅着那铁钎满面惊诧。
“爹爹!您怎的来了?”
文鸢两靥泛红,恍然发觉身边异样。随朱唇轻启,低低一声惊呼,忙逃也似的闪向一旁。
文歆年一脸茫然,只说自己在屋中听到动静,这才过来看看。转而又将话头引向那铁钎,询问二人究竟是怎生一回事情。
“文先生容禀,方才是文鸢姑娘见这榻位太高,怕晚辈夜里不慎跌下床来,故才想在中间立下这样一桩物什。”
少卿心念电转,忙先行一通胡诌,言讫,更暗向文鸢挤眉弄眼。文鸢冰雪聪明,对此自然会意,翩跹跑到父亲跟前,佯嗔着随声附和。
“对对对!”
“我听人家说,像他们这些个江湖中人平日里向来毛毛躁躁,便连睡觉时也不肯安分。他如今重伤在身,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大大不妙!思来想去也只好出此下策,只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床被褥,反倒给戳出了这样大一个窟窿。”
“你这丫头!区区些许被褥,那又有什么打紧?”
文歆年眉头微皱,虽觉这番搪塞未免太过拙劣,只是二人既对此异口同声,自己终究不便多问。当下连连摇头,转作一副和颜悦色。
“平安兄弟不必担心,你如今伤势虽重,可天下事向来便在人为。只要咱们慢慢地想,却也未尝便不能琢磨出救治之法。在此之前,文某自会竭尽所能,力保你性命周全。”
见他不再过问此事,少卿自然求之不得,赶忙正色行礼,说一切全都仰仗其人鼎力相助。
文歆年微微一笑,将那铁钎较力拔出,便随手放在角落。又对少卿稍作交代,这才在女儿手背上轻轻拍了几拍,向她叮嘱少卿眼下犹应静养,断不可再受过多搅扰。
虽知父亲所说皆是实情,文鸢心中却依旧赌气不过。又朝少卿扮个鬼脸,方才算心满意足,一路步履轻盈出得门去。
接连数天,文歆年便始终将自己反锁在房里,苦思为少卿疗伤之法。而凡属经他之手开具药方,往往皆极为离经叛道。以此所熬得汤药不但实难下咽,就连稍稍嗅到其所散发气味,亦不禁令人几欲气绝。
少卿苦不堪言,如今方知寇江离等人口中所谓文老怪三字,竟也着实分毫不假。更觉若教自己整日价的喝下这等苦胜黄连之物,倒不如趁早死了来得痛快。
只是每每当他赌气不愿服药之时,文鸢便会撂下手中之物,径直望向屋中角落处的那根铁钎,一张笑靥意味深长。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似这般几次三番过后,少卿知纵再挣扎也属无益,索性心念一横,一切只管逆来顺受。
不过想是文歆年果真学究天人,一连几副汤药下肚,竟然确使他身子愈发轻健,肩头三条萦绕黑线渐趋黯淡。虽说一眼望去脸色去依旧极为苍白,但若与初来之时相较,则端的早已强过何止千倍万倍。
既觉伤势见好,少卿心中自然去意复萌。奈何文鸢早有防备,一日早起醒来,少卿竟发觉自己门前窗外已被布下数道纤细帛丝,上面缀满铃铛,但须有人从此经过,立时便会“哗啦啦”四下响成一片。
他既惊且恼,可碍于先前誓言,无奈只好装作浑不在意,只在暗中叫苦不迭。
“不行!”
这日一早,少卿正在屋中百无聊赖,蓦然却听院中传来阵阵争吵,不消说自然乃是文氏父女无疑。
他心中好奇,遂从榻上起来,将半边身子小心贴在门上。倒要听听这本来彼此亲情甚笃二人,究竟是因何事才忽的起了争执。
“鸢儿你听我说!”
“唉!我不过是去南麓的山上走上一趟,不等到了晚上便能回转,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少卿一怔,觉文歆年话中好似夹杂颇多无奈。遂双手轻一较力,在两扇门扉间打开一道小小罅隙,正好能将院中父女二人尽收眼底。
“那也不成!”
另一边厢,文鸢毫不相让。两靥看似嗔颜密布,实则毕竟关切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