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姓祝的纵横一世,老了老了竟在此处栽了跟头!”
如此不知僵持多久,祝东阳忽的惨然而笑,蓦地又似凭空变了个人,昂首挺胸,扯开喉咙大叫:“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几声狗叫罢了,那又有何不可!”
说完,他竟果真在众人面前动起手来。只三下两下,便把自己扒得一丝不挂,将大片褶皱蜡黄的肌肤裸露在外。随后匍匐在地,如那苗女所说般大声吠叫起来。
楚夕若见状,颊间顿时红云如血。慌张张赶紧往一旁侧头,可四下里阵阵哄堂大笑依旧不绝于耳,更免不得有诸多污言秽语。
“我已依言照办,还不快拿解药来!”
祝东阳既肯豁出一张脸皮,便也懒得再理会旁人冷嘲热讽,当下奋力爬起身来,伸手向那苗女索要解药。
那苗女忍俊不禁,好似看到了天下最是可笑之事。不过也果然并未食言,就此在怀中摸出个碧绿瓷瓶,抬手将其远远一抛。
祝东阳大喜过望,顺势一把抓在掌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那瓶口对准嘴巴猛灌。半晌终于如释重负,双目圆睁,纵声大笑,无疑正为自己死里逃生倍觉欣喜若狂。
“祝前辈,有些话咱们总要事先说在头里。”
那苗女神情微妙,直俟祝东阳笑声渐落,才悠悠然继续说道:“我这解药固然能保您性命无恙,不过死罪虽免,活罪却依旧难逃。”
“不出三五日后,你这条手臂便会发痒溃烂,到时若不及早把它给砍了下去……那也还是难逃死路一条。”
祝东阳闻言,只气得险些昏厥倒地,两只老眼血丝纵横,俨然似要将那苗女生吞活剥。
“你这贱婢没安好心,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他周身骨节格格形同爆豆,话音甫歇便飞身跃起。十指连纵如剑攒刺,直搅得四下里风声漫涌,涛涛朔气纵横。
倘若单论武功,那苗女本就较祝东阳略逊一筹。再加如今猝不及防,不由顿时花容失色。眼看一条人影转瞬将至,无奈已再来不及向一旁闪躲。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却听祝东阳蓦地一声惨叫,不知为何反倒连连后退,就连双手虎口也全都裂开,此刻正汩汩淌出血来。
“姓骆的!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祝东阳老眼喷火,忍痛朝骆忠怒视。众人如梦初醒,才知出手逼退其人的正是这位慕贤馆的管家无疑。彼时他仅凭一招,便教那壮汉命丧黄泉,如今又在不动声色间制服祝东阳,一身武功之高,端的可谓深不可测。
如今,他便眯着双眼,好似对祝东阳这番质问毫不在意。遥遥拱手为礼,不卑不亢道:“胜负既分,这位姑娘便已是蔽处座上贵宾,小人于情于理,自然皆应保其周全。”
“这么说你是非要同我作对不可?”
祝东阳浑身打颤,分明业已气到极处。骆忠却始终有条不紊,蔑然冷哼道:“技不如人输便输了,区区一条臂膀那又何足道哉!您是江湖之上有头有脸的前辈高人,莫非定要同人死缠烂打,这才好将自己一张老脸给丢的干干净净?”
“好好好!我祝东阳活了快七十岁,今日倒要被你这狗奴才给教训起来了!”
祝东阳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技不如人,偏偏全无对策。满腔愤懑积郁堆叠,到头来竟全都发泄在自己头上。只一个纵身,便飞扑来到最近一位江湖客身边。
那人武功远不及他,霎时只觉劲风大作,正是被祝东阳出手如风,鬼使神差般夺走了随身兵刃。
“小子!你说的对极!不过只是条胳膊罢了,姓祝的便送给你们又能怎样?”
起初众人见状,只道是祝东阳凶性大发,欲待同人鱼死网破。渠料他竟手起刀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整条右臂齐根斩落。一时鲜血横飙,沥沥雾散,俨然厉鬼凶煞一般。
他嘴唇煞白,一张老脸汗水涔涔。又双眼如钩,紧盯在那苗女脸上。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小贱婢!你又叫做什么名字?敢不敢当众说来听听!”
“怎么?前辈想要日后再来找我寻仇?”
那苗女惊魂既定,再加一旁有骆忠等人足可倚仗,当下有恃无恐,一副笑意嫣然,上前学着中原礼法万福致意。
“巫神殿辛丽华,见过诸位英雄豪杰!”
辛丽华此话一出,登时引来周遭无数窃窃私语。南疆巫神殿,在江湖之上从来声名煊赫,门下众多弟子,皆为运使毒物的绝顶高手,凡有胆敢与之作对之人,无不落得惨死非命。是以江湖曾有十字箴言广为流传,宁杀官府人,不叩巫毒门。平素淫威所积,或可由此略见一斑。
楚夕若眉关紧锁,只记得这巫神殿僻处西南,往日一向绝少插手中原事务。何此次竟会不远万里来到汴梁?看来个中蹊跷异样,也着实令人不得不防。
“好好好!你以为搬出了巫神殿的名号,我便再不敢奈何了你?”
祝东阳嘿嘿冷笑,更将一口黄牙咬的咯咯作响,“小贱婢,今日你我间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一天,我定要教你加倍偿还这一臂之仇!”
“想不到这姓崔的竟也富可敌国!除却自家望日楼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