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这些肉眼凡胎的人却什么都看不到,不仅理解不了儿子的苦难,更是无法帮助到他,想到这,马夫人的牙齿几乎咬破了嘴唇。
最关键的是,儿子现在有危险吗?
是否是昨夜那些被处死的叛徒化作厉鬼回来了,想要纠缠自己的儿子。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老朱那样残忍地处死那些叛徒……
这些厉鬼,怎么不来缠她?偏偏去找她年幼、弱小的儿子?
马夫人急出了眼泪,轻轻扣门,“我可怜的儿啊……你现在安全吗?你看到了什么?和娘亲说说行吗?别害怕,你爹已经去建初寺找高人相助了……”
屋里头没动静。
朱元璋自认为杀孽很重,却从来没见过厉鬼来报仇,因此对厉鬼之说嗤之以鼻。
但是现在的状况,让他想到,难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亲爹做的孽,全都应到儿子身上了?
想到儿子可能是在为他做的孽而受苦,朱元璋就自责悲痛极了,心脏被火煎烤着一样疼痛。
他恨恨道:“你们这些小鬼,活着的时候是死在咱的刀下的懦夫,死了之后照样是软蛋!有什么仇什么怨都冲咱来啊?!欺负小孩子算什么?”
“有本事冲咱来啊!”
朱元璋大声叫着,仿佛这样就能将无形的鬼的注意力从自己儿子身上转移过来。
马夫人仔细端详着小小的柴屋,见儿子很久不出来,也不发出声音,想到柴屋里黑咕隆咚什么都没有,就连忙吩咐下人拿水拿吃的来。
她从门槛和门扇之间的缝隙里把一碗热水和一块布裹着的炊饼塞进去。
“标儿,你若是觉得柴房里安全,多待会也没事,这里有水和炊饼,你别渴着饿着。”
朱元璋立刻吹胡子瞪眼,“若是他饿了渴了,说不定就自己出来了!现在给他水和炊饼,你这是想让他在这里面过个夜吗?”
马夫人一点也不怕她夫君发怒,“万一他不出来呢?标儿若是在里面饿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朱元璋转念一想,觉得马夫人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默许了送食送水的事情。
柴屋中,朱标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一直关注着门外的动静,分析着他收集到的信息。
怪物们暂时进不了柴房。这里是相对安全的,朱标舒了一口气,开始仔细地观察。
意念微动,透过门,他看到了白骨和肌肉构成的人形。
娘亲和爹爹的声音絮絮叨叨说着很多话,里面一如既往是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娘亲还塞进来一碗清水和一张炊饼。
他们不像是怪物。
冷静思索之后的朱标,认为他们就是自己的爹爹、娘亲。
只有他们才会这样对他,这种发自内心的爱护是伪装不来的。
那么,爹娘怎么变成了怪物?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怎么全府的人都变成了怪物?
更重要的是,爹娘变成了怪物,该怎么办?
变成怪物的爹娘,还算是他的爹娘吗?朱标陷入了对这个哲学问题的思考。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得出了结论。
当然算他的爹娘了!
爹娘就算变成怪物了,也不忘给自己送食送水。
朱标胡思乱想着,爹,娘,虽然你们现在外貌改变了,但是你们还是我的爹娘!我不会不孝顺你们的。
然后,朱标在胸前握紧了拳头,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助爹娘变回来!
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够帮助爹爹和娘亲变回人形!
于此同时,他的眼睛在看到自己握紧的双手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白色的骨骼、红色的血管、结实的肌肉……
朱标心念一动,忽然意识到,不是府上的人变成了怪物,而是自己眼里的世界出了问题。
这件事情太过离奇,以至于他一开始没有想通,并且被白骨吓到了。
“原来如此……”他轻声道。
原来如此!
他能透过物体的表面,看清物体的本质以及物体后面的东西!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转移,看向地面,动用意念,试图看穿!
地面以下,老鼠正晰晰索索地打洞,青蛇在冬眠的洞里睡得正香,蚯蚓、蚂蚁、蚰蜒等昆虫自由地爬行……
地下河在暗道中静静流淌,无法被人开采的深层矿石静静沉睡在地底。
而更深处,由液态的矿物质和金属构成的超高温岩浆流淌着,永不停息。
而地面以上,屏息凝神之时,他能看到最细小的灰尘,他能看到门栓上自己留下的指纹,他能看到秋后虚弱的飞蚊每一次扇动翅膀,他能看到木柴上老鼠留下的齿痕……
所有的一切都映入了眼帘!
他看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