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德国人,是想做宗教的领袖吗?教徒看教主都如孩子见到了慈母,心里有着被爱的感觉。
可又不是的,他是明确反对把人架到神坛上的,他是把自己算在群众里的。所以这里面真的没有利益,没有欺骗,没有丑恶。
他有的竟然只是一颗真心!
进忠觉得自己心里的坚冰,裂了一个口子,融水从眼眶里落下。只一滴,就让他惊诧不已,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他才会有的情绪。
一点委屈、感怀,愧疚,他像是照了一回镜子,见到了六岁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油灯渐渐暗下去,是灯油渐渐不够了。进忠任由自己沉入到黑暗里,心海的巨浪拍打着礁岸。
从前隔了层纱的事情,此刻在眼前逐渐清晰。李川嘴里说的万人运动,主角正是宣言里应该拿起武器的工人。他们受的苦与他们迸发的力量,成一个正比,足以使世上任何势力骇然。
如今的民国政府正利用着这股力量。是的,蒋总司令绝不是与共方合作,而是利用。否则唐家怎么会如此嘱咐小唐不留姓名?
“国民革命,快要成功了。”
进忠喃喃,心中陡然而惊,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还是卫嬿婉。一种危机感在升腾,本来踟蹰的心竟然安了。
“我得去找她,尽量弄个明白。”
悬在心里几个月的事情被决定,进忠把书又塞回枕头下面,躺在自己狭小的床上,很快睡着。
这一夜也无梦,也未醒,清早起来,天地白茫茫一片。进忠赶在太阳把雪晒硬之前,把门推开,清出一条路。
他随意做了点东西吃,便夹了自己的学习笔记与一直没送出去的礼盒,往卫嬿婉的住处赶去。
街上行人有的比进忠起的更早,在寒冬里闷头赶路,鼻子里呼着热气。进忠生的高大,在上海这样衣香鬓影的地方一路疾行,把过往的人远远甩在后头。
卫嬿婉的住所不远,他走的也实在是快,太阳还没跳过院墙,进忠已经快到地方。
巷子口一辆汽车大剌剌地停在那里,进忠停下脚步。这不是小唐那辆,他也不会把车停的这么近。车里出来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后排一个穿戴蛮整齐的男人才下了车。
卫嬿婉就住在胡同口第三家,进忠遥遥地站着能看见门口的动静。那男人排场大的很,点了烟等着手下把门拍开。卫嬿婉见了那个男人,眉毛皱着,拉着门随时要关上。
“卫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这大年初一我头一家就来的你这儿。”
男人接过备好的礼物就要往门缝里塞,整个人也跟着要挤进去,突然被身后咔喳脆响吓的回了头。他那辆崭新的车后窗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碎了,街上行人也都一个激灵,但无一人离车近些,俱是过路的。
“嘭!”卫嬿婉把门一关,男人气的把烟丢在地上踩灭,上去砸门,把街坊四邻惊动都隔着门缝看。
“全三儿,你招了仇家,还有闲心到我这里来纠缠,姑奶奶若有下次见你,就他妈的是在你坟头啐你。”
哗啦一盆开水从门头上浇下来,全三儿站的近没淋到,身后的倒霉小弟被兜头烫个正着。几个人恼羞成怒正想强闯,又是咔嚓一声,这下连车前窗都被砸的开裂。
“走,先走!”全三儿有些害怕地招呼人走了,不忘回头撂下狠话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等吃你的丧事席,滚!”
卫嬿婉踩着梯子,趴在院门檐上哈哈大笑。她站的远,一眼望见对面墙根处,一个高个子站在那里,揣着手望着自己笑。他身边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小孩直望着他看。
“大哥哥,你好厉害啊!”
“乖,再去买一根糖葫芦吃。”进忠弯下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身侧蛮阔气的一家饭馆门口,两只石狮子嘴里空空落落。
“刚刚你什么也没看到,好不好?这是我和你的秘密。”
“嗯!”小孩数着手里的零钱,蹦蹦跳跳地转身就走。
进忠把手扬了扬,卫嬿婉趴在瓦片上也是一招手,两个人遥遥对望,无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