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上约的时辰是午后,宣幼青晨起不紧不慢打点好物件,又换了几身衣裳,才踏上马车,晃晃悠悠穿过细雨不歇的街巷。
等到了理刑司大门口的时候,离约定的时辰还差上两刻钟,却远远瞧见晁年已然在门口撑伞候着了。
见了马车,晁年便迎上前来,叫了一声宣老板。
宣幼青逗他:“怎的今日改口,不叫我姐姐了?”
晁年刷一下红了耳朵,小声道:“公署门口人来人往,不比和大人在一处的时候。”
宣幼青和莫娘相视一笑,随着他往里走,又问道:“我来早了,可会扰了陆大人安排?”
晁年回道:“不会,大人推了午后公务,就等着宣老板前来呢,什么时候都不算打扰。”
宣幼青心弦微紧,不知什么轻抚而过。
平烟酒楼在淮州城立足多年 ,她和城里大大小小不少达官显贵打过交道,逢年过节有时也会亲自上门以礼来往,地方府衙和漕运衙门下司各署去过不少,这理刑司独门独院的,倒还是头一回来。
不过转头一想,她平烟酒楼本本分分做生意,平日里要是与这专司漕运命案的衙门扯上了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识得路也好。
晁年在前领路,喋喋不休与宣幼青介绍着院内布局。
“别看咱们理刑司占地不大,算起来前后堂、东西厢房、茶房、书房并卷库统共二十来间呢。”他随手一指,“此处便是议事厅,再往后是陆大人的书房,寻常若是案子紧,大人下值也不回府,便宿在后头的值房内。”
宣幼青想起那三日之约:“那这几日,陆大人想必也不曾回府歇息。”
“自然,北上临州月余,要大人过目的案子堆积了不少。不过要眼下最要紧的,大人最放在心上的,还是宣老板平烟酒楼的案子。”
宣幼青想起两日前某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关乎他理刑司主事大人面子的事,可不得上心么。
“宣老板,此处便是陆大人书房了,里头请。”
晁年在门外作了一个恭请的姿态,没有进屋的意思,莫娘看在眼里,便将手中锦盒交予了宣幼青。
“老板娘,我就在外头等您。”
宣幼青推门而入,外间只余晁年和莫娘两个人并肩而立。
晁年估摸着莫娘的年岁,规规矩矩唤了一声姐姐,指向一旁的耳房道:“陆大人和宣老板此番相谈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让人在耳房安排了些茶水。”
莫娘记得晁年,那夜面馆里头,便是他陪着陆大人一起来的。
她笑道:“既是陆大人安排的,我也不拘礼了,恭敬不如从命,小兄弟可要一同去。”
晁年也不扭捏,心下本还存着打听的心思,便应道:“成,那我也去,左右离得近,大人唤一声便能听见。”
二人一并入了耳房,里头一张小案置了些热茶瓜果,几方圆凳围桌。
莫娘一杯热茶在手,朝着书房的方向张望,心下忽的有些担忧:“今日陆大人寻我们老板娘来,可是寻到害她的嫌犯了?若是要当堂对峙,我们老板娘她拳脚好,可骂人不行的,可别吃了亏去。”
“姐姐别担心,那嫌犯在牢里关着呢,轮不到他和宣老板对簿公堂,我们大人早给他审干净了。”
“那就好,那就好……”
莫娘在心头估摸了一下,这抓人审讯定论,哪一个都不是轻松的活儿啊,理刑司竟在三日之内理顺了,当真是雷霆手段。
听老板娘说,白蒲村的案子想交给他去翻,应当是成的吧……
一想到白蒲村的事,莫娘的思绪就不知不觉飘远了,等回过神来,就瞧见了一个臊眉耷眼的晁年。
“怎么了?小兄弟可是有心事?”
晁年的确是有心事,但却不是替自己愁的。本来今日要是詹亮陪着来,他就好打听了,可换了眼下这位姐姐,他实在开不了口,便换了一个话题。
“姐姐,你可知詹亮大哥的伤如何了?”
“你说詹亮啊,在码头边上自家宅子养着呢。”
那日平烟酒楼的马车将詹亮送回来时,詹宁是得了信儿亲自去接的,见了他哥的伤抽抽搭搭哭了一路,等回面馆去的时候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晁年心悬起来:“我记着詹亮大哥和我们大人中的是同一种毒箭啊,我们大人如今身子骨都大好了,怎的他一个习武之人,好得还这样慢?”
莫娘解释道:“我们老板娘说了,正是习武之人,这伤处才更应该谨慎。陆大人金贵之躯,平生用不上什么打打杀杀的手段。可詹亮不一样,他本就是以武为生,筋骨上头的伤痛若是有条件能将养,最是马虎不得。我去瞧过他两回,其实都大好了,是老板娘不放心,流水一般的补药送过去,硬要他躺够一个月才成。”
晁年了然,又问道:“那姐姐可方便告知詹大哥私家宅院在何处,相识一场,我也想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