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一年八月,在桐泽县的蔺姓官员,陆仕谦其实知道一位。
他的伯父,时任工部都水司主事,如今已是工部侍郎的蔺均洪。
蔺均洪与陆仕谦的父亲陆源乃一母同胞兄弟,陆家祖母早年丧夫,带着蔺均洪二嫁进了陆家。两兄弟虽说并非同父,关系却甚为亲密。
受母亲教诲,二人皆入仕同朝为官,为避嫌明面上未有联系,但私底下却一直互相扶持拉扯。
父亲被陷害革职的那几年里,一直是伯父在朝中为他奔走。
景和十一年秋,伯父来桐泽县探望他和父亲。算算时日,刚巧就是白蒲村一案后不久,伯父在京中得以重用,替消沉的父亲打点了一个闲职,他才得以回到京都。
他不敢想,若是伯父真的牵扯其中,他该如何面对她。
所以他选择暂时隐瞒。
宣幼青只当不曾看过他在屋中的异常,平静道:“那还是有劳陆大人多留意。”
林径幽深,匆忙的脚步声适时打破了二人当中的沉默。
周越一脸肃色,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大人,负责监视的几位兄弟来消息了。”
陆仕谦的影卫分散,有几人专司守卫之职,监视着那几个桐泽县县衙官员的一言一行。
“数日之内,接连有几位官员遭到行刺,虽有影卫阻拦,但其中已有一人丧命一人重伤。”周越补充道,“从过招的情况来看,凶手应当是同一人。”
宣幼青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孙元卓:“我在龚佐府中曾遇见一位杀手,武功深不可测,堪与影卫一敌。”
陆仕谦目光一沉,孙元卓入提刑司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若要对这些官员下手,也不应当是在这个时候。
况且这些官员同孙元卓一样,同在漕运一线上任职,按理说在白蒲村一案上与孙元卓的立场应当是相同的。
无论从时间来说,还是单纯的立场来看,这些人,应当都不是孙元卓需要除掉的对象。
不是孙元卓,也不是他们,陆仕谦和宣幼青,几乎同时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第三方。
陆仕谦问道:“江州梁上燕一事进展如何?”
周越如实回道:“自那天之后,梁上燕便销声匿迹,暂时还未寻到线索。”
陆仕谦略一沉吟:“那便加派些人手。”
若是不能尽早查出那个神秘人,照他这个动静,桐泽县旧人接连暴毙的消息传到京中,迟早会翻起大浪。
回淮州城的路上,宣幼青整理好言语,将白蒲村一案至今所有的进展,都交代给了詹亮和莫娘。
莫娘脸上的泪留了干干了流,最后几乎都肿成了一条缝。
“我说那日当家的为何不来,他们是被县衙诓骗着,活活在家里等死的啊!”
詹亮抿着唇,长久的沉默之后,问宣幼青:“如今案子查到此处,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真相浮出水面之后,余下的便只有血债。
既然答应了与陆仕谦合作,至少眼下还要依着他的法子来。
“若是假以时日,他所言的法理与正义不能处置这些人,我们再亲自动手。”宣幼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至于眼下,既然江州那边缺人手,那咱们便再去会一会那梁上燕。”
宣幼青甚至都不曾打算要与陆仕谦一并回淮州,一出了桐泽县地界,便转头北上往江州而去。
陆仕谦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中是无法言说的苦涩。
红章山上的误会,他本打算等回了淮州城,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同她解释。
告诉她,自己不是不愿提及十年前的那一场相遇。
等一切落定,他会把那些隐匿的、珍重的心思全都向她坦白。
但眼下蔺姓官员的身份未曾落定,即便有千般万般说辞可以消解她心中误会,他也不敢开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晁年驾车,在路口跟着陆仕谦的视线远眺,在夏日正午顶顶好的日头里,都品出了一丝莫名的萧瑟。
*
宣幼青这次到江州城,是全然不同于以往的大手笔。
她几乎是不计成本地在寻找梁上燕。
最直接了当的方式便是砸银子。
流水般的银子洒出去,半个江州城的三教九流都乐于当她的眼线。
不出十日,整个江州地界的江湖人士,都知道梁上燕偷了一位富商的珍重之物,主家正以千金悬赏。
还在江州城逗留的影卫们私底下都在感叹,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推不动,那一定是你的钱不够多。
而后宣幼青又花重金,从江州以外的地界,寻来了两位梁上燕的同行。不做其他,专挑江州城商贾名流下手,拿什么不管,只顾在梁上刻上一枚飞燕标识即可。
又不出十日,江州城府衙门口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