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烟酒楼内的人,最近都有些如履薄冰。
自从当家的一把手搬回境楼坐镇之后,众人都察觉到了酒楼内气氛微妙的变化。
等到那道“理刑司相干人等皆不得入内”的禁令颁下之后,众人先前捕风捉影的那些揣测,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我瞧着咱们宣姐这回,定是受委屈了。”
“看那陆大人仪表堂堂,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负心汉!”
“要我说咱们宣姐还是太心软,不让那姓陆的进酒楼算什么惩戒,早该杀到他门前,打得他爹都不认识!”
禁令一下,看眼色的便不止酒楼里的小厮杂役了。
禁令是早晨由纪邵颁下去的,境楼雅间里的詹宁詹亮闫辰是两刻钟之后到的。
几个人围着莫娘大眼瞪小眼,也不敢大声惊扰了里头的人。
“我姐她是什么打算,白蒲村的案子,往后不同陆大人一起查了么?”
詹亮则是面色一沉:“理刑司那处若是出了纰漏,交予我去处理。”
詹宁是顺带着贴边儿来的,把前头闫辰和大哥的话一琢磨,喜形于色:“那往后咱们码头边的面馆,可是要重新开门了?”
莫娘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再细点儿的我也同你们说不上,等老板娘醒了,她愿意说再说吧,别追着问。”
三人各有所思,在境楼的外间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宣幼青。
三人的问题她挨个回了一遍。
“往后白蒲村的案子,便只靠我们自己了,现下手中有宓阳县的这份供述,冤有头债有主,一个个寻上门解决便是,用不着他理刑司。”
她转向詹宁:“码头边上的铺子你既惦记着,那便重新开起来,往后少不了有要用的时候。”
她最后回的詹亮:“要算的帐我已经亲自处理了,往后不必顾忌理刑司。”
等三人散开,莫娘才提了一壶花茶往前来,欲言又止道:“陆大人那处,当真就这么断了么?”
宣幼青执杯的手一顿,面上扯出淡淡一个苦笑。
宓阳县的那份供述看到如今,她几乎是烂熟于心。
蔺均洪未正三刻到,不过一个时辰就离开了桐泽县衙门,往后诸事谋划再无参与。
那李姓官员交代得分毫不差,蔺均洪在这件事上,真就纯粹扮演了一个出主意的角色。
可偏巧彼时的桐泽县衙门里头,就有一个敢与虎谋皮剑走偏锋的孙元卓。
织就白蒲村血案的那一张大网,蔺均洪不过是起势的那根线头,她知道的,即便是白蒲村一案重见天日,他也几乎不可能落罪。
但白蒲村血案是她、是莫娘、是闫辰心中真真切切的痛,即便有无数个由头为旁人开脱,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莫娘,当着他的面,我是真心想杀掉蔺均洪的。”
她那一刀扎出去了也好,当着陆仕谦的面横刀要取他伯父的命,正好逼着她不准回头。
莫娘放下茶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红着眼眶退出门去。
后来的一段时日,宣幼青变得很忙。
河边的渔家面馆重新开张,相熟的力夫伙计们奔走相告来给老板娘捧场。
“老板娘,你这好好的门说关就关,咱们兄弟都惦记着你这一口呢!”
沉默寡言的老板娘仍旧带着木质的覆面,一切都照旧,只是相比从前,亲自下厨的时日更难得一些。
不在店里的那些日子,她偶尔回一回酒楼,更多时候都不在淮州城,而是追着沈逢舟的脚步,在桐泽县周边四散的乡县里跑着,循着宓阳县那位官员的供述,清理名单上参与谋划白蒲村一案的知情人。
兜兜转转最后一位,落在了淮州城的漕运衙门内。
这位贾大人,是当年围剿白蒲村的官差领头,也是当中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负责在围剿之时混淆视听,趁乱点火。
这一次要在淮州城中,漕运衙门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需要比拦截龚佐时更周密的计划和更恰当的时机。
这一日,宣幼青正在平烟酒楼雅间中沉思谋划,外头莫娘敲门进来,一脸有口难开的模样。
宣幼青抬起眼看她,眼神抓住背在身后的有些不自然的手,道:“拿出来吧,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的?”
莫娘转过手来,捏的是一封信。
她只一眼,便认出了面上的字迹。
是陆仕谦的。
宣幼青冷下脸来:“不是说不允许理刑司的人进来么?”
莫娘似是有些心虚,连声量也小了一半:“倒不是在酒楼里接的,是方才我外出,遇上了陆大人身边那个姓周的护卫,听他的意思,为着陆大人这封信,已经跑了几日了……”
见宣幼青仍已经伸手去拿烛台,莫娘生怕她就要抢走了烧掉,忙道:“我看那小哥一脸肃色,还让我提醒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