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按照江汜的诅咒,今晚才是重头戏。
葵安抱着被子蹲在床头,眼皮困得直打架,他困倦的阖着眼,意识渐渐模糊。
他做了一个梦。
和16岁生日的那天做了同一个梦。
寒天动地的冬夜,雪花漫天而下,江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梦里这天是寒食节,四海同祭,九原焚帛,生者展孝,鬼神享食,江边有不少人披着白衣烧纸。
葵安的目光划过岸边闪过星星点点的火焰,抬头望向天空。
碗口大的铁链从天而降生生自左腹横穿而过,将他钉入暗无天日的江底。
疼痛从腹部蔓延至全身,冰冷的江水没过他的头顶。他不断下沉,周遭如死一般的寂静。
日日月月,年年岁岁。
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
只有冷寂和疼痛,还有无尽的孤独。
某一天,和往日一样,他从混沌中醒来。
睁开眼,却惊觉日日相伴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葵安诧异的抬手碰了碰腹部,摸到的仍是冰冷粗大的铁链。
为什么?他心想。
“有人代替了你的罪孽。”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渺无踪。
葵安费力的仰起头,四处寻望,却没有寻到声音的来源。
“是他吗?”葵安心神剧震,声音罕见的带上了颤抖。
苍老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江底,带着一丝慈爱和悲悯:“那人有几句话对你说,你要谨记。”老者复述:“离开这后,忘记我。从此以后你要遵守规矩,不要任信自为,不要再孤身一人对抗世界,我不希望你这样。不许孤独,你要快乐,要被很多人喜欢,他们会代替我来爱你。”
话音刚落,江面风起云涌,江水遇光而开,长长的天光破开黑暗直入江底,碗口大的铁链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数年的束缚终于断了,水降下一条长长的天梯指引他而上。
葵安久久垂立着,许久,他突然克制不住的哽住。
“走吧。”老者说,“时间到了。”
天光洒在了他身上。
·
在寂静的夜晚中,紧关的阳台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床边久久的凝视着床角的人。
在危险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一直未眠的徐寺警惕的睁开双眼,脸上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正当他准备动手时,床边那人抬手碰了碰葵安的脸,用唇语说了几个字。
徐寺怔了好一会儿,旋即重重的点了下头。
半梦半醒之间,葵安觉得有人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擦了一下他的眼角。
“快走。”像是有人在耳边的低喃,声音轻到微不可闻。
他留恋的蹭了蹭那只手掌。
“快走。”那只手碰了碰他的下巴。
葵安费力的睁开眼,只看到一片浓重的黑暗,周遭空荡荡。
床侧拉开的窗帘随着阳台外灌进来的风左右摆动,在地板上印出一竖条的光影。
刚好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瞬间葵安的脑海里窦地闪过一个画面,速度快到他连画面的影子都没能捕捉到,熟悉的感觉就消散了。
但是心脏却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
就像是记忆已经无处循形,但情绪还遗留在了身体里。
缱绻的、不舍的、又无可奈何。
凌晨的楼梯外,雨还在不停的下,黑暗在夜色中蔓延。
突然,一个宿舍的灯亮了,在黑暗中如同一盏幽幽的鬼火。
里头的人影举起手在窗边晃动了一下。
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般,陆陆续续的,十几个宿舍的灯都亮了。
咔嚓、咔嚓、咔嚓。
幽静的夜晚中中传来几声舌锁弹开的声音,空旷的楼道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楼道中聚集起一群学生。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蓝色校服,手上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什么东西。如果仔细看他们的脸,就会发现他们全部都是高三(1)班的学生。
大家在黑暗中相视一笑,脸上勾起的吊诡笑容:“游戏开始了。”
“今天就让我来动手吧。”手握一长串绳索的女生用手指勾了勾绳索,压低头翻出全是眼白的眼睛,笑道:“宿舍楼好久没有出现吊死鬼了呢。”
“老规矩。”梳着丸子头的女生慢悠悠的从头发上拔下一支锋利的簪子:“谁找到人就归谁处置。”
绕着绳索女生嘻了一声,弯起唇角:“好的呢,我一定是第一个。”
一行人轻手轻脚的聚集在葵安的宿舍门前。
领头的是高三(1)班的班长,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格子校服群的裙摆沾染着血色。
她捏起宿舍门的钥匙在指尖转了几圈,抬手敲门。
笃笃笃。
笃笃笃。
“捉迷藏小游戏马上开始啰。”女生娇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躲藏时间只有三十秒,地点是宿舍,被抓到的小羊羔会有严厉的惩罚哦。”
“没有藏好的小羊羔要小心啦,30秒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