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整个龟兹都陷入到了一片热烈的气氛中,行像可以说是龟兹最为重要的活动,王城中上千家佛寺的人们会将佛像装到车驾上,这只队伍会越来越长,全城的人们也将慢慢地汇集到一起,最后全城的人会带着上千座载着佛像的车驾形成一个极为庞大的队伍,一直行至昭怙厘寺,人们汇聚在昭怙厘寺的广场上,在特殊的时节也会举行极为盛大的无遮大会,遍邀高僧辩经讲学。
迦罗蓝和怀远从石窟中来到王城,二人静立在伊罗卢城门前,一时间有几分怔然,兜兜转转,居然还是要回来,怀远却是一步当先,踏了进去,他隐隐将迦罗蓝护在身后。
迦罗蓝这才回神,只见二人置身于极其热闹的街市上,街中众人分列两行,皆是抬头望向道中,神情热切虔诚,更有许多人朝道中洒着花瓣。再看不远处,驼车缓缓而来,其上佛像庄严肃穆,佛像周身饰以锦绣罗绮、珠宝玉石,神光烨然。
队伍走到某一处院落,从中迎出了一座盖着龟兹锦的佛像,迦罗蓝对怀远点头示意,这就是在梦中所铸造的佛像,只是现在龟兹锦底下的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迦罗蓝道:“看来已经开始,你我险些没赶上。”
耳边忽然听到怀远口呼佛号,拜了下去,伴随着佛像离开,人群也缓缓而动,怀远低声道:“国主,我们走吧。”
迦罗蓝笑道:“法师现在真像是真要去参加什么无遮大会,兴致盎然。”
“今日得见书中所言龟兹行像盛况,若能一观诸位高僧风姿,何乐而不为?”
迦罗蓝笑弯了眼睛,随着怀远的步伐融入了人群中,这队虔诚的人们缓缓地跟在佛像的后面,一路上,时有佛像出现,后面跟着一些人,这些身着锦褐,断发戴巾帽的龟兹人一言不发,庄严肃穆,犹如河流一般会合,继续东流,这条长河越来越壮大,城中寺庙千所,每一个寺庙都有参加行像的佛像,他们一同前行,终于来到了西门外。
他们要从这里出西门,走向昭怙厘大寺,一路上这只蜿蜒曲折的队伍沉默无声,迦罗蓝细细观察身边的人,却发现那些在梦境中互相争斗的龟兹人此刻都神情安详,不过抬首低眉之时,隐约能感觉到几分凝滞和僵硬,神情怔怔。
今日的天气算不上好,阴沉沉的,头顶的云层极厚,在云层的缝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过,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没有尽头。
远远可见那闻名商路的巨大佛像,他们随着这人流,缓缓向前,大佛像神情肃穆庄严,垂眸俯瞰人间,迦罗蓝跟在怀远身后,在人流中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角,怀远似有所感,转身朝迦罗蓝安抚性地点点头,迦罗蓝心中若有若无的几分迷茫忽然消失了,此时此刻,她觉得即便跟着这个人走到天涯海角,也并不害怕。
会场围绕着佛像搭建,高台上有用各色龟兹锦围成布棚,只见高台上的龟兹国王头戴织锦的帽子,身着五彩龟兹衣,这位国王留着卷曲的大胡子,皮肤甚是白皙,此刻神情整肃,望着大佛像,十分虔诚。在佛像旁边站着年轻的昙耶王子,他此刻神情焦急,紧紧盯着那座用龟兹锦盖着的佛像。
龟兹国王白林抬手,众人尽皆拜下,会场一片安静,白林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他有些含糊地说着:“揭开佛像,大会开始。”
人们对国王的异状一无所知,这些看似虔诚的龟兹人仿佛木偶,呆呆地立着,忽然那座佛像上的龟兹锦动了一下,昙耶焦急地喊道:“住手。”
昙耶声音凄厉,他道:“我们龟兹人的信仰世界已经被污染,若是揭开佛像,龟兹将会有灭国之灾,你们不能揭开佛像。”
昙耶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除了少数的几个人略微抬了抬头,大多数人都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他,昙耶见状,心知自己一人的力量过于薄弱,他别无他法,竟然飞身下台,端坐于佛像之前,可昙耶甫一落座,身上就发生了异变,他的面上居然长出了层层鳞片,眼中一片血红。
昙耶低头,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来,道:“若龟兹这千百年的怨恨都在这里,贫僧愿以一己之力化解龟兹仇恨。”说完,昙耶艰难地诵念起了佛经。
仿佛冥冥中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阻挡着昙耶,昙耶只能断断续续地诵念经文,甚至一边念经,嘴角还淌着鲜血,终于昙耶坚持不下去了,他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佛像前,而那座佛像上的龟兹锦应声而落。
场中霎时一静,那座为行像而造的佛像长着一张狰狞可怖的脸,谁也不知为什么,龟兹人以虔诚地信仰造出佛像竟然会是这副模样。
异变不过一瞬间,怀远瞬间护住了迦罗蓝,身边的龟兹人形体发生异变,有的人身上长出鳞片,像野兽一般扑向身边之人,他们在上一秒还是亲人、朋友和爱人,下一秒便变作了生死大敌,他们用爪子和牙齿撕咬对方,即便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亲密那么的相爱。
疯狂仿佛潮水一般蔓延,迦罗蓝和怀远站在人群中,扎眼极了,他们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冷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