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苑桐看到一只手,男性的手。
耳边似有嗡嗡杂音,她躺在软榻上,眼球跟着那只手缓慢转动,它在秦苑桐眼前晃了半天,最后带着微凉的温度落到了秦苑桐的额头上。
奇怪,她不是跳下断崖摔死了吗?这么现在还能有所感知,难不成先前种种只是一场梦?
“烧退了。”
温润的男声打断秦苑桐的思绪,她借力支起身体想要坐起来,却被一个女子连忙按住,“小姐你别倔,夫人已经去了,若她还在定是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
这是......星夭?秦苑桐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不由得怔住。
过了片刻,她好像明白,自己跳崖后居然回到了多年前。星夭还在,熟悉的房舍还未被拆,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眼下因侯府中侧妃兰氏的离世而伤心过度至昏厥。
大夫开了一些药后离去,另一个侧妃荣氏便差人过来挑事,星夭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忠心护主,口齿伶俐对一切都应答如流,愣是叫人挑不出一点错。
想到星夭上一世无冤获罪被杖毙身亡,秦苑桐眼底赫然涌出森然冷意。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重来的机会,那么她断不会重蹈覆辙!这一次她要好好活下去,不再成为谁手里的利剑,她要为自己而活,守护好身边这些用真心相待她的人。
星夭不明白她家小姐醒后为什么总会对着空气发呆,总觉得小姐好像哪里变了,可偷偷端详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星夭记得小姐喝药会怕苦,总要吃一颗世子带回来的蜜饯才肯把药喝光。这次她端了药过来,小姐瞧了眼便接过来一口饮下,星夭看着面前的人,小声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小姐吗?”
秦苑桐没听清星夭的话,只是抬手放下药碗,从始至终都没碰过桌上摆放的蜜饯果脯。
星夭看了眼那些蜜饯,转而快嘴说起今日午后的见闻。世子因兰夫人的死讯对侯爷大不敬,被侯爷责罚在堂前思过,现在一天一夜都滴水未进。
说到这里星夭叹了口气。侯爷一向对世子不管不问,王妃早逝,侧妃荣氏又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另一个侧妃兰氏倒是贤良淑德,对待世子犹如己出,对待小姐这个养女也是一等一的好,况且她为人和善,体恤奴仆,可惜红颜薄命,这位兰侧妃也在不久前被一场大火带走。
若是换做往常,秦苑桐肯定会因这番话而系挂世子的安危,然后着急忙慌地去看世子怎么样了。
但现在她眼皮都未抬,只关心谢辰和侯爷究竟是为何事起了冲突。
据秦苑桐对谢辰的了解,此人多疑胆小,除非他对一件事的把握能达到百分之百,否则不会轻易出手。而因着幼年丧母,侯爷常年不在府的缘故,谢辰和亲生父亲的关系很是一般,平日里除非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不然谢辰绝不会出府去找亲爹。
现在谢辰不仅出了府,而且还和侯爷起了争执......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星夭想了想,“好像是兰夫人还有些书信和物件没有被焚烧,那些东西都在侯爷手里。世子出府去侯爷那里讨要,反而被侯爷呵斥,两个人就此起了争执。而且我听说,里面好像有留给小姐的信和香囊.......”
秦苑桐听到这里‘腾’地一下站起来,许是过于激动,连带桌上碗碟接连被打翻。
上一世秦苑桐就认为兰氏的死充满蹊跷。
一个侯府的夫人出外避暑,回来途中偏偏不慎走水,人去了什么都没留下来,这怎么可能?
兰氏对秦苑桐极好,秦苑桐几乎是把她当作亲生母亲看待。
秦苑桐自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亲生母亲的样子,儿时作乞儿和野狗相伴,她一个小女娃也快被同化成不会说话的牲畜,进了侯府后才知道人是什么样的。兰氏收她当女儿,不厌其烦地教她说话,为她缝制衣裳,做可口点心,护着她不被外人欺负。
春去秋来,在兰氏的照顾下,秦苑桐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皆在侯府度过。
重活一世,似乎也给了秦苑桐调查清楚兰氏死因的机会。
当夜,星夭吹灯睡下,躺在里屋的秦苑桐则快速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她翻墙而过,如同一只轻巧的燕于黑暗中穿梭。
秦苑桐敲开一扇门窗,里面烛火未续,一点朦胧月色勾勒出立于堂前的影子。
“谁?”
“是我。”尽管来之前秦苑桐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中恨意陡然横生。
但秦苑桐明白自己断不可轻举妄动,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想要拿回兰氏留下的东西,甚至彻查兰氏的死因,都需要借助世子谢辰的力量。
世子未觉察出身后人的情绪波动,他双手作揖跪拜黑暗中的佛像,一边照例交待府中大小事务。听到秦苑桐开口询问兰氏的遗物,他忽然僵住,低头瞥见腕上的桐木佛珠,又说起五日后太子设下的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