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手捧着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老虎。
苏韧想:莫非小老虎就是虎仙么?
他望着泥塑,欠了欠身,心中默念:若是你灵验,能保佑我苏嘉墨一家早日团圆么?
江齐不能免俗,在蒲团上拜了两拜。
苏韧问:“念叨你那兄弟?”
江齐坦白:“兄弟同母生,成家各自飞。小的许愿早日在城中买房,安置我那多嘴的浑家。”
苏韧道:“果然凡是个名城,都少不了人。地价日贵,连我在帝京尚无有自家地皮。”
“大人自有洪福,这些个不在话下。”
苏韧笑说:“多谢你吉言。”
他说完,似觉有什么不妥。他嗅了一嗅,皱眉查看,瞧不出名堂,再往庙后走去。
庙后有泉眼,泉水滴滴答答,穿过一丛灌木,是块伸出山坡的大岩石。
苏韧想:这便是“和事佬”所说,当地人称为“虎舌头”的地方。
夕阳西下,山风袭来,苏韧立在“虎舌”之上,虽不着红袍,周身却为霞光所浸染。
他视力极好,且无畏于登高。因此他再迈一步,布鞋底钉住,则七月围城,遥遥在望。
只见平原尽头,有座临水孤城。火炼玛瑙似的天空下,城郭影迭于石臼湖的波光上下。
城外军营密密麻麻,如星罗棋布,中有道路经纬,分左右两军包围县城,正挾成蟹钳状,
黄昏时分,不论城内千家,还是城外万军,大家俱忙于炊事,那烟气蒸腾,仿佛浮起片红雾。
苏韧心中悸动,振作精神,暗叹道:纸上谈兵一万年,不如身临其境一刻钟!
难怪有人不好财帛女子,偏爱干戈兵马……此间大气,最是引人入胜。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苏韧自认外行,但看这架势,便知城内外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一方不急于攻,一方不慌于守,犬牙交错,未知哪个先“内伤”。
城楼上有人走动,挂上排灯笼。虽不入夜,灯笼已燃,白底红字,甚为夺目。
苏韧好奇,往前迈步,江齐轻声提醒:“大人小心。”
苏韧脚底下自有分寸。他在离开“虎舌”尖三寸处,稳稳站住,以手遮额,举目观看。
八个灯笼,亮得正好,原来是“上不反君,下不欺民”。
苏韧奔赴军营前的紧张,已被山岚吹得稀薄。
他展开手掌,嘴角一扬,喃喃自语:“有意思……”
他心中有个梗概,便与江齐匆匆下山,往倪彪大营行去。
苏韧精细,与人约会,向来守时。他前信中说:今晚会赶到。果真,天一擦黑,他人就到。
苏韧选天黑才入营,本有他的算盘。
因本朝锦衣卫内,多有勋臣子弟,风气素恶。
而倪彪本卫戍紫禁城,后为皇帝拔擢,在长江要冲领军近十年,自有他那一套。
苏韧自问对军事是一窍不通。且他以为多数人浅薄,常爱以初会的印象来下断语。
夜色盖脸,对彼此省事。他可免去些装样的功夫,别人呢,也使不出大威风来。
大营前,早有位年垂不惑,倜傥不群的锦衣卫千户,率一群大小军官等候。
苏韧下车,彼此问候。晓得那人姓周,乃是倪彪副将。
周千户道:“因不知大人何时到达,倪大人且留账中处理军务,专令我等迎候。我等已备下接风酒,专为您洗尘。”
苏韧客套道:“多谢费心。”他请问周千户籍贯,答说是冀州人士。
苏韧仿佛闪念,提了句:“冀州周氏,在本朝人才辈出。大人岂不是昭仁成皇后的本家?”
周千户一笑,挺胸道:“家父正是成皇后的从侄。”
苏韧肃然道:“如此,失敬失敬啊。”
本朝外戚干政,比前朝要收敛得多。裙带上生官儿,却照样少不得。
外戚子弟,血脉合与皇族,难免自矜于门第。
可显赫的家世,好比丝质小衣,自己每贴心宝惜的穿着,并不好常露出来给别人瞧的。
而苏韧不仅想到,还提起了,周千户对府尹大人这份殷勤,回报以家常寒暄。
他二人领头在前,边走边聊。
后面众人听得都是“南京今夏太热”“犬子已经进学”之类的闲话,无半句牵涉正事。
殊不知苏韧这人最喜欢在主菜上来之前,拉上几句寒暄,以为开胃下酒的小菜。
苏韧觉得:那“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题目,太大太深奥,对他并不实用。
而官场上人与人的交往,正如宴请,双方是轮流做东。
光有主菜,没有小菜,显得不够周到。只有小菜,不备主菜,也是不够体面。
苏韧在应酬间,冷不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