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拉着,在不远处光秃秃的榆树下,与早一步冲出来的吴兴农、吴二狗二人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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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门出来后便是官道,李氏鼓励她道:“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上六个时辰就到吴家村了。”
一开始宁久薇对于李氏所说的六个时辰没有多少概念,但等她背着小宝走了两个时辰后,腿开始打哆嗦,喘气都不顺时才明白“走上六个时辰”,是多么多么累的一件事情!
她想抬头看看周围的风景,以便转移一下身体不断反馈上头的痛苦,但四周除了麻木前行的灾民,就只有颓败荒芜的田地。
李氏时不时关注她的脸色,见她愣愣看着农田,就给她解释道,“半个月前,这一片爆发蝗灾,快成熟的粟穗都被蝗虫霍霍,吴家村过不下去的人家都早已逃荒,我在青石县开客栈,还能营生,也就没......”
宁久薇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吴家村也不一定安顿得了多久,是吗?”
李氏摇头叹气:“还有些家底的村民留在那,也不过是想等朝廷的诏令,凭着诏令安排去某地定食,会有官兵护送,目的地也会有所安排,比自己瞎跑稳妥很多。”
宁久薇点点头,一如电影和史册所载,灾民逃荒就是九死一生,如非迫不得已,没有百姓愿意背井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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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底没有一气赶上六个时辰回吴家村,快傍晚的时候,宁久薇实在走不动了,李氏招呼四人原地过夜,明日再赶路。
她解开独轮车上的草席,铺到地上,示意宁久薇坐下休息,宁久薇腿一软一屁股坐下,吐了一口气,这一天真是太累了。
她揉了揉身前乱动的小脑袋,心里吐槽一句,都怪这八公斤小胖仔太重!
吴二狗和吴兴农也累,一直不停地推着几百斤的独轮车走四个时辰,使得两人瘫坐黄土地上,举着葫芦喝水。
李氏看了会儿三人,无奈摇摇头,把三个小年轻累得够呛。
走到独轮车边,把铁锅取下来,添了一葫芦的水,想撒上两把小米给大家炖点粥水喝,想到一路走来看见的灾民,动作一顿,把刚掏出来的小米又倒了回去。
夜色降临,围坐着吃晚饭的五人手里只各拿着一个馒头一碗热水。
李氏低声解释道:“本来想煮点米粥,但出门在外留个心眼,咱就两个......”她看了眼十五岁少年吴兴农的细胳膊细腿,昧着良心说道:“就二狗和兴农两个壮劳力,护不住粮食,米香可能会引来灾祸。”
宁久薇把自己的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差点噎死,又喝了一大口水,自我调侃道,“太不斯文了,”被妈妈看到肯定要骂自己,“不过真好吃。”
这馒头不是雪白的,类似全麦馒头的色泽,但麦粉足够细足够香,口感很好。
李氏等她吃完问道:“小宝饿了没?馒头能吃吗?不能吃的话,姥姥躲到树林里给小宝熬粥吧。”
宁久薇撕下半块馒头递给小宝,小宝胖乎乎的手一把就拽住,玩了一会儿才塞进嘴里,一小口一小口也陆续吃进去不少,“婶娘,他吃馒头,别忙活了。”
下午在路上宁久薇就偷偷给小宝塞过一瓶羊奶,他自己抱着奶瓶在背带里喝完的,宁久薇一点都不担心他会饿到。
吴二狗好奇问道:“二婶,这位是咱家亲戚?”
李氏终于等到机会介绍宁久薇,把早就想好的说辞道出:“嗯,铁生生前好兄弟的女儿,几年前嫁到青州,谁知年初黄沙河决堤,她来投奔我,我得管着。”
吴二狗愣了愣,居然是去世十年的二叔好友的女儿,“啊...是二叔的...那咱是得照顾好!”
宁久薇看着李氏瞎编的话张口就来,十分佩服,不过,李氏是吴二狗的二婶,那去世的二叔不就是李氏的丈夫?
晚上大家就在这官道旁的空地上,以天为盖地为庐。宁久薇、小宝和李氏躺在两片拼起来的草席子上,吴二狗和吴兴农则躺在黄土地上打起了呼噜。
李氏躺在小宝的另一侧,轻声对宁久薇说:“久薇,你也睡吧,我守夜。”
宁久薇死命睁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说道:“婶娘,我陪你守夜。”
李氏在毫无亮光的黑夜里轻轻笑了一声,手臂伸长隔着小宝给她掖了掖被子:“你睡吧,明天还得背小宝,我说我来背你还不让,下半夜我喊他俩守,你快睡......”
她话都还没说完,宁久薇的呼吸声已经变得缓慢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