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杉男子步步逼近,他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洁白轮廓,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沾染在衣裳之上的雪梅点点盛开,右手握扇,轻敲左掌,毫无血色的面庞之上似笑非笑,如妖似魔。
“还有脸问我是谁?”男人轻蔑。“还不滚过来给你舅舅我磕几个响头。”
九溟握住问天的手振动不止,面容之上也添了几分疑色。舅舅?他天生地养十八载,未上山前同老乞丐乞讨过活,上了山便与师兄弟们生活在一起,就连亲生父母都从未见过,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个舅舅。
虽然从小缺了一段父母亲情,好在始终有胜似父母的亲人相伴左右,不至于是个孤独的无情弃儿。尚无血缘关系的亲人对待他都是关心备至,而这位自称是他舅舅的男子来势汹汹,言语间也全是挑衅侮辱,他葫芦里卖的绝不是舅甥温情相认的戏码。
他欲开口问话,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着跪在了地上,他拼尽全力起身,而双腿却像与大地融为一体,任凭他怎么挣扎,仍然还是保持这着双膝跪地的屈辱姿势一动未动。
九溟抬眼,目中已升起了两分愠色,“先不管您所言是否属实,是不是我的舅舅,第一次,不,第二次见面您便如此给我难堪,也不应该是一位长辈所为罢。”
水禾在九溟跪地的顷刻之间便拖助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拉起,然而两人多次尝试,仍然抗衡不过萧珂所下的复杂术法。
由此便可以见得,来人若真是朋友他们尚可安全无虞,若是敌人,他一人,恐比千百怨灵。
水禾没有后退也没有莽撞上前,微微一个侧身,不动声色地便将跪在地上的九溟半挡在了身后。
眼下情况尚未分明,萧珂看着又像是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万一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九溟根本无法保护身前的水禾,他也试着暗暗将水禾后拉,而她却像一尊定在了原地的石像,一动不动。
“难堪?你要知道,已经有几百年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我的好外甥,你应该庆幸自己对我还有用处,不然就凭你这张与岁辰几近相同的脸,我都要把你剥皮抽筋了。”
九溟心中暗骂不好,来者为敌。
但他的话里九溟也听了个大概,此人所言若为真,以他对九溟的态度便可推测,他与九溟父母关系应该如履薄冰。若是为假,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出门随便认亲,酷爱扒皮抽筋,不是疯子是什么。
而无论是那种情况,九水两人处在萧珂创造的油锅里绝对不假。
九溟认为,既然来人已经挑明了他的目的是自己,不如让水禾先行离开,至少不至于两人都交代在这里。
他抬手握了握水禾的手掌,此时的语调也还算是平稳,有商量的语气,“水禾,你先行离开,剩下的交给我就好。”微弱的刺痛感自指尖传来,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手掌,他视线回转,便看到了水禾手上已经生出的青藤鞭。
交给他?交给他什么?一座毫无遮盖的断头台吗?他认为她会贪生怕死,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萧珂言语不善,修为高深,当他近在咫尺后,水禾双腕处藤蔓蔓生完完全全挡在了九溟身前。尽管握住藤蔓的手还在摇晃,但她的眼神之中没有半分慌乱与惊恐。
水禾在一呼一吸之间渐渐平静,她清晰的感觉到在核心出漫延的恐惧被一点点驱赶,退出她全身所有角落,原来这便是世间难能可贵的爱。
这便是,有爱便有了对抗艰难的热勇一剑。
如果前方是三千箭雨,那么今天她就是他最后的强盾。
当她略显单薄的身影将他完完全全挡在身后时,他的心上如千万条藤蔓疯长,又乱了一季的春光。
萧珂冷冷哼道,“怎么了,我的好外甥,与你的亲舅舅谈话,还要躲在一位姑娘家身后吗?”
“还烦请您言明,九溟于您还有什么用处。我自会退离,不打扰你二人相认。”水禾的声音还是温柔的似一池春水,偏偏却又如崖上青松般坚定。
“水禾你先行离开!”此时九溟的语气里少有的出现了命令这种霸道的语气。
他不想让她为他受到丝毫伤害,丝毫。
“他说的没错,小姑娘,我们的事与你毫无关系。而且大外甥,你也不用心焦,我从不伤害女子的。”萧珂玩味笑道。
萧珂甚至注意到了男女之规,在水禾冲上前来后还退了几步,让两人保持在一个恰当的距离之外。
“没关系,我不介意为他成为你的例外。今日你想伤他,还是请先问过我罢。”
“小姑娘,不乖啊。”萧珂话毕。
电光火石之间,水禾直冲而上,挥藤抽杀萧珂,手中青藤鞭被注入法力,显出翠绿流光。反观萧珂,轻松抬步净空后撤,胜似闲庭信步。
几招下来,萧珂连连后退,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水禾也看出萧珂无意与她纠缠。
“即使您不出手,也不会成为我心软,任您伤害九溟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