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圣月宫,只剩下她的抽泣声。很轻。
他那么冷静,看起来那么讲道理,仿佛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人。仙月雨瞳哭也哭了,东西也砸了,该发的脾气差不多都发了,她也折腾地累了。
如果……他不是冷月派祭司,她不是仙月遗女,又或者,只要他和她之间,其中一人换个身份,一切就会不一样。她不必那么纠结那么痛苦那么挣扎,她大可以心无旁骛地去爱;而今天这场闹剧,本可以不发生。
也许,确定关系后,她会心率失衡欣喜万分;也许,她会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望着他的侧颜发呆;也许,她会情不自禁地抱住他,趁着他愣神的间隙,偷亲他一下,又移开目光不敢看他……可惜没有如果,没有那么多可能性。
——从仙月族被冷月派灭掉的那刻起,他们注定是宿敌,有她无他,反之亦然。
她抬眸望向他。很清透的一双碧瞳。
却忽然变得熟悉又陌生。
仙月雨瞳呆滞地摇了摇头。直至现在,她都无法将那个墨衣少年,与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还生气吗?”冰翎问道。
她苦笑:“我何德何能,得祭司大人垂怜,还敢生祭司大人的气?”
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生怕局面一旦被打破,就是万劫不复。
——杀了他吧,杀了那个灭你家族的刽子手吧,给你族人们报仇吧!多好的机会!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唤。
而呼唤需要有人作出回答。
袖中那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仿佛蠢蠢欲动,仙月雨瞳下意识攥紧了它。
——现在么?另一个声音在质问。
杀死自己喜欢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荒谬。
命运弄人。
他说:“……不该瞒你。但我怕,你知道我是祭司后,就再也不想见我了。”
匕首默默被放回,心中争斗着的两股势力暂时休战,恍若什么也不曾发生。
她低低啜泣了一声,说的却是:“我住哪?”
好不容易进了圣月宫,她得想方设法留下来,不择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都行,你自己选。”冰翎说。
仙月雨瞳最终选择了离主殿最近的偏殿。她走入时,他站在门口,不曾再往里去,两人就这样隔着半个殿堂相望。
气氛仍有些凝滞。她心力交瘁,平日里化解冷场的能力也消失不见了。
最后是他先开的口:“不说晚安?”
“……晚安,玦祎。”
“晚安。”
月华散落一地,他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她看着月光在房间的墙壁上浮动游离,全无睡意。
雨瞳抱住被衾,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很怕表面的和谐被打破,又比任何人都清楚,有朝一日注定会被打破。于是前后矛盾,反复摇摆,时而视作仇人,时而视作恋人。
混乱不堪。
仙月雨瞳躺在榻上思索了半晌。照理说,晚上人会变得感性,她却出乎意料地清醒。
大概是抛开一切后,求生欲占了上风。在不知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在不知她与他是宿敌的情况下,于他看来,她今晚的行为其实有些过火——何况他已经道歉。
再闹下去,他没准就会嫌烦;一旦嫌烦,没准就会把她赶下圣月宫。到时,她的处境更危险,底牌没了,接近他的机会也没了,更别提后续刺杀和水元令。
他对她的喜欢,竟是她最后的筹码。
她呼出一口气,任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滑下。
夜已过半,仙月雨瞳一宿未眠。天空现出一抹鱼肚白时,她推开门,去主殿找冰翎。
“玦祎,”她扯着他的衣袖,软软地撒娇,“我喜欢你,跟你什么身份无关~之前是我情绪没控制好啦,你别太放心上哦,昨晚的事,就翻篇了好不好?”
直白地说出缱绻情话。探不清几分虚,几分实,几分心口不一,几分假戏真做。
他抬眸,似笑非笑:“怎么翻?”
没有反讽,只是一个单纯的问句。于是她凑过去,在他唇边轻啄一下,又很快撤退:“……这样翻。”
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冰翎怔住。
“犯规。”
还是那句话,他皮肤白,耳尖一旦泛了红就很明显。而她偏偏喜欢看波澜不惊的人为她牵动情绪的样子。
“犯规了,祭司大人要罚嘛?按照哪条戒律罚?”仙月雨瞳凑到他耳边,“比如……亵渎神明罪?”
话音未落,便被他以吻封缄。如出一辙的猝不及防。
这个吻不深,蜻蜓点水似的,但她却在刹那间兵荒马乱。只听他说:“……犯回来,就不用罚了。”
雨瞳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