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同身受”是一个很傲慢的词语。
没有经历过另一个人所经历的一切,见他所见,想他所想,就能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感同身受。
这真的很傲慢。
十一岁之前,每到月圆的夜晚我就梦不到莱姆斯了。我整宿地睡不着,蜷缩在墙角独自消化莫名的痛苦。
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曾无数次地想象他是如何在一间没有丝毫光亮的屋子里伤害自己的。血液从大大小小的创口流出来,黑暗中压抑的,无法发泄的情绪变成愤怒尽数由自己承担。
我可以分享那些心灵上折磨,但却感觉不到疼。
第一次在书上读到描写狼人的段落,那高高在上的用词像在介绍某种普通的神奇动物。
“他们不配存活于世。”
有作者甚至这样说。
而那时还不认识莱姆斯的我竟然毫无感觉,只轻轻翻过那一页——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傲慢。
因此即使是有连结的存在,我也从来都不敢说一句“感同身受”。
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
当云层散开,皎月第一缕惨淡的白光照进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无可避免的死亡,可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因为面对的是莱姆斯,心里的难过远远超越了恐惧。
为过去十一年里他受过的苦,我受过的苦。
一阵熟悉的,撕裂心脏般的疼痛过后,泪眼模糊中我转过身对上了一双发着绿光的眸子,放大的瞳孔不再闪烁着温柔的光,只有原始野兽锁定猎物时的兴奋。
他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手掌上的利爪和尖锐的牙齿反射着窗外的月光。
胸口的水晶项链忽然开始散发热度,随着他一步步蓄势的靠近,热度逐渐升高。
在他确认过我毫无威胁后猛得扑了过来,利齿抵着脖子穿透的一瞬我不顾皮肉破开的疼痛迎上去,偏头去找寻他的眼睛。
“莱姆斯。”濒死的感觉使我的心跳快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我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和颤抖,唤了一声。
他顿住了,只是一瞬,但我已经和那双眼睛对视建好了精神上的连接。
“对不起。”我咬了咬牙低声说。
我不想这样对他,但是别无选择,再不使用能力的话我会死在这里。
兽形的半人类要制造多少情绪才可以控制住,我完全不清楚。他们没有理智全凭天性的本能。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耗着,好在效果很明显,他停止了攻击定在原地,好像在困惑着什么。滚烫的吐息喷洒在我的脖颈上,尽管全身都在颤栗着但我不能移动一点。只用尽全力盯着那全然陌生的瞳孔,无限使用自己的能力。
意识渐渐模糊,可我心里某处的想法却开始清晰起来。
“看着我。”我喃喃着。
我试图在这双眼睛里找到自己熟悉的影子。
就像……
就像晚霞旖旎,第一次在麻瓜花店对面的街角遇到的时候;
就像在礼堂外我吐露真心的时候;
就像在他的房间里想要吻我却忽然停下的时候;
就像在猫头鹰棚里握着我的脚踝的时候……
像过去爱我的每一个瞬间一样,看着我。
一辈子都看着我,莱姆斯。
我根本就没有那么理智,那么大度……既然连结选择了彼此,就只有我,只能有我。
永远也不要,不许离开我。
眼前最后的一幕是豁然敞开的大门和举着魔杖的邓布利多教授,还有门一开就立刻冲进来的西里斯和詹姆。
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