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唬唬的普通人起到情报员的效果。
“那时刚巧她投了简历,我们又时常与莱纳说笑茉莉来了布莱恩或将有的争风吃醋,带着股好玩的劲就批了——当初说是好玩,现在想来反而说不好了。这样巧合的事,难免叫人不多想。至于当时,至少我是权当笑柄看待,纯粹博一乐子,没有那许多冠冕堂皇、因果来由。
“但茉莉对莱纳的妒恨和对特瑞特的好感不是假。莱纳那段时间和韦恩走得有多近,钟情于她的特瑞特心里就有多不快。他或许想借茉莉提点莱纳,让她为自己的故意冷落而思考最好伤心。但他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莱纳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跟踪。
“那是她才来哥潭工作的第三天。她在实验室里笑话一般讲于我们听,说凌晨离开后怎样在转角遇到余光瞥见尾随一路假作偶遇的黑色路虎、怎样隔着一层纱窗观望着楼下熄火车中观望着她的特瑞特。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得浑不在意,我听得心惊肉跳。那样可怕的跟踪尾随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大概察觉到我的紧张,她甚至对我说:‘他做不出什么来。他若真会做些什么,也就不可能是现在这幅顾影自怜的可悲模样。’
“那之后她总待他忽近忽远,在他高亢难安时和韦恩走得亲近,又在他绝望崩溃时给以希望。听起来或许想在玩弄,可特瑞特之于她,用她自己的话说‘像在逗猫咪’。
“行动队确实对特拉维斯工业有过猜疑,但接近特瑞特倒不是为了什么‘探案方便’。他们的章程不会容许利用未受训的科研人员接触危险目标,莱纳和他们的关系也没好到甘愿冒险。不,她和特瑞特保持联系,应是和任务无关。”
好一个和任务无关。布鲁斯几乎怒极而笑,她竟是全然不把安危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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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总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想要。加上特瑞特本来偏执古怪,演变成后来那样实在也说不清对与错。” 尼尔双手搓了搓鼻尖,长叹出一口气。在座之人眼里脸上的不赞成,他不是看不到,“你们大概会说,她若不屡次三番忽近忽远刺激他,或着果断拒绝或者干脆报警,他也不至于走到疯魔那一步。或许吧。她曾说,这阴暗世界里最不值一文的是真心。”
如果付出真心的注定被辜负,那世界还会是世界么?这般消极悲观的她,不也还是为了那一个黑夜里的骑士隐忍反复。
“特瑞特的疯狂、茉莉的妒意,说到底不过是反衬她赤诚之心、赢取贝鲁西斯信任的工具。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那个孩子相信。毕竟他啊,是莱纳,是我们所有人被派驻到哥潭的目的。离职是假,一意孤行是假,所有这些都是我们这群人无数个日夜泡在办公室里精心编纂的剧本。哪有那样多的、不顾一切的付出。
“现在说这话可能已经没有意义。贝鲁西斯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是否同样想。她有时候很难看透,她对贝鲁西斯的好到今天我都分不清多少真心假意。其实本来不必那么复杂。最初的计划是制造暴走的假象,把他带走。好巧不巧,凯勒教授他们决定大规模融资,闹得整个哥潭街头巷尾,多也有所听闻。
“可哪怕转成如今模样,整篇台本的核心还是‘暴走’——也只有暴走是一条名正言顺让他消失的借口,不是嘛。莱纳从哥潭失踪之后,贝鲁西斯跟着下落不明——这并不完全是一句假话——他们都在纽约的分局里被小心翼翼隐藏了踪迹。
“你们或许想问贝鲁西斯为什么暴走?是因为茉莉机缘巧合下注射进的试剂么?你们大概是不信的。对,那不是什么机缘巧合,贝鲁西斯也不是真的暴走,茉莉拿到的自然也不是所谓马拉尼亚布里亚的药——从来就没什么马拉尼亚布里亚的人和她接近,不过是另一场我们让她信以为真的戏。试剂是莱纳和我还有团队事先配制,锁紧恒温器里的。算不上多伤人,只是刚好能在既定的时间段里让人神智不清。
“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不是很恶心?我也觉得。分明是和马拉尼亚布里亚之流不相上下的恶徒,却伪装得好像只谈学术真心的纯粹追求者。我们的研究里参杂了太多不该有的因素,也实在有愧于旁人那一声‘研究员‘。不必你们提醒,我们早有自知。也应了相识不久后她与我说的那句‘我们也只不过是懂些科学的罪人’。”
可最可怕的从来不是罪人,而是清醒意识到自身有罪却仍在一意孤行的人。她到底为了什么。
布鲁斯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看懂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