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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决的结果其实对多数人而言是意料之中。
华尼托和玛尔斯之间,说交好抑或狼狈为奸,无人不晓。加之华尼托自身的实力,和旁人眼中有别于其他高层的低调温和做派,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极好。在不涉及原则,又诚如郎姆洛所驳斥——情报部的干涉实际有些僭越——大多数对她印象甚佳的人自然不想跳脱免得被记恨。这同时也是卖玛尔斯面子。
铁拳不便多说,只好踹一脚转椅出气。他没收着力气,转椅撞上桌沿才堪堪停下,靠背的两边硬边在撞击回弹下,铛铛发出两声巨响。那时虽已散会,人多未走远,响声引得人们驻足回头观察。许是被太多到打量目光盯到不自在,铁拳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吼道:“看什么看!”
他的左半边脸有道刀疤,狰狞得从眉峰拉到眼窝,听说是挨刀的时候他反应快侧头避开了,不然一只眼睛准没了。阴雨天的时候常犯头疼,视力也总觉得受到影响,为此没少看过医生,却也没人说得好是心理作用还是当真伤到神经。
被铁拳凶恶模样唬着,人们顺水推舟收了目光,该干嘛干嘛。他得胜般的冷哼,还用眼光挑衅玛尔斯。玛尔斯没什么表示,倒是郎姆洛哼得比他还响,“瞧你那蛮横样,唬唬地头蛇倒不错。可惜是个吃软饭的。”
郎姆洛不知道晓得不晓得,此话是正中铁拳痛脚。近来有些闲言碎语,说铁拳做到如今地位靠的根本不是真本事,而是跟对了人。别看他空有一身蛮肉,打起架来只有被按着打的份,就连脸上的刀疤也是为效仿当年的杀神巴克斯维,自己给自己割的。本是闲言碎语,说说算了,哪奈铁拳尤为看重。要知道他最是自豪一身本事,还常觉得郎姆洛不如自己,而今叫人贬得一文不值,能不生气?
铁拳眼里的暴躁肉眼可见被戾气取缔。那架势像是恨不得当场和郎姆洛比划。后者却笑得有些痞——他摆明是在激铁拳,那大块头不出所料一点没瞧出来。
洛吉克发觉形势不对,拍拍铁拳让他先走,被铁拳冷哼着甩开,“就你多事,老头。”好心人不领,尤其是洛吉克这种久居高位的老人,自然很是不快。他想若非我多事,你这大块头说不好把命都交代了。没看见郎姆洛的好整以暇,和玛尔斯越来越冷的眼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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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净了。只剩下洛吉克,郎姆洛和玛尔斯。
郎姆洛从腿包里摸出把刀在手里转,看得洛吉克都替他急——这一不小心得把手指切了。约莫是年纪大了,洛吉克好半晌才从不合时宜的发散思维中回神,一抬头瞧见的正是掀起眼皮直勾勾看他的玛尔斯。
他不知道自己被这样盯着看了多久。意识到这点,冷汗成串得贴着后背往下落。
大多数时候玛尔斯少言寡语,大多数时候你也希望他少言寡语——他一旦开了口,也就不太有回旋的可能。
好在玛尔斯今天的耐心还不错。他没有说一句话,那淬着冰的眼里却直白写着“有事?”。人都走净了,说明除了郎姆洛和他玛尔斯本人,没有第三人应该留下。他洛吉克就是那个额外和多余。
“我不明白,你为何对她如此纵容?”洛吉克咽了咽口水,明白现在容不得自己不问。眼角余光不时落在郎姆洛手中飞旋的弧形短刀,愈发觉着是别有用意,“她还是个孩子时约瑟芬都不敢放任,时至今日,你怎放得宽心?”
洛吉克口中的“她”自然是华尼托,又或者希安娜。他和郎姆洛、玛尔斯,及此时未在场的阿里克谢,是除约瑟芬本人外,为数不多知晓华尼托来龙去脉的人。他对那个素有天才之名的女人一直颇为忌惮,自约瑟芬和查特韦格将她活捉回来就极度反对,主张她这柄双刃剑终会害了九头蛇,将她视作不定时炸/弹。
他无法否认华尼托在科研上带给九头蛇的震撼,饶是如此,他仍坚信,错杀甚于漏杀。天才可以再找,漏洞却未必有机会再补。可惜除了刚开始的日子,连他的老搭档阿里克谢都渐渐不再认同他的观点。华尼托从长成以来,一直是中坚的九头蛇力量。他没有证据去证明她有二心。在第无数次和老友阿里克谢谈起他的担忧,阿里克谢没有向以往一样试图宽解,只稍嫌冷淡得答:“也许只是你见不得她的天赋,认不得自己看走了眼。”他们也自那天起渐行渐远。
洛吉克一股脑问出口,玛尔斯反而收回了审视。收回前的最后一睨,似笑非笑,“老先生怀疑她的忠心,一试便知——若她此去一行也未见动摇,岂非是最好证明?我以为这是素来的规矩,怎么你倒有些畏手畏脚?莫不是有什么足够分量的线报,我尚不知情?”
他那番话讲得不快,语气也似寻常谈天,却把洛吉克讲得额角一跳一跳,差一点跪下叫祖宗。洛吉克原以为玛尔斯会打太极,哪料到这年轻一把手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按了个“疑有贼心”的高帽给自己。洛吉克当即撇清:“您多虑了。我这不是担心万一弄假成真平添了损失嘛!”
“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不知道?”玛尔斯笑了一下,“弄假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