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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告诉自己这是自欺欺人。
可很遗憾,经历、记忆、事实……客观的、主观的都在驳斥她,这不是。
她顺利通过九头蛇的检测,安然无恙得离开那间密室,血液对装置毫无作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这耗时长久的布局不为天才的普通人希安娜所设,而是为解锁异能的华尼托,纵然当时的设局人并不会知道多年后将与他们重见的大姑娘自诩华尼托。
她必须重返新科调旧址,用流淌着被赠予异能的血和基因再一次尝试。
华尼托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成功之前,猜想仅是猜想。哪怕她的理智和直觉,双双疯狂拉响她脑内的警报,对她说——这就是你苦苦追寻的结果。必然是。
但在证实之前,她需得让或可能的干扰基因暂时休眠。
她向来是说做就做的人。
针扎破皮肤也就是一眨眼,从金属刺破表皮到痛感扩散,可那一瞬间的时间像是无限放缓,她似乎在针尖的反光里看到一对夫妇在静夜里给女孩植入芯片却互相说着“愿永无用处”;看到逐渐长成的女孩分拣录入基因片段测序、解读、编纂;看到这些过程不断重复,对象也由夫妇和女孩扩大到陌生的、各异的面孔。
每一个面孔对应着一个实验编号,他们或许曾有姓名,可这从他们入驻冰冷、高效的实验室起就没有了意义。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接受现实,把编号当作新名字。说到底,编号、名号,都只是一个代之、一个称呼、一个符号。但仍有极少一部分人会去努力记住自己的姓名、过往、和被格式化前的一切。
她无法评论这种执着有没有意义。就她本人而言,努力不忘记“希安娜”这最初的名字,也只不过是防止有人利用她的过去做文章。能肯定的是那些努力不忘记自己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的小孩,确实让实验员们记住了他们。
被记住,不总是好事。对实验品而言,重要的不是自我,是适配性。所以编号比名字更实用。
说起来,从项目伊始到如今,编号应有几千百。更迭之快,因为这个由她主导的项目成功率并不高。事实上,即便是投入搭载试运营的几款型号也只是测试品,迄今为止,并没有通过全部检测的成功品。除了她自己身体里的。
但没多少人知道。大多数人听过的版本,是芯片开发之初,功能不完善、副作用不明、且有相当失控风险,华尼托博士以身试险,将雏形植给自己。当然故事的真假只有她本人知晓。
在评估堪称严苛的九头蛇,这样投入大规模资源财力却收效甚微的项目,理应收获不少微词,甚至面临被关停的风险。实际上却是全然没有这种担忧,每年拨给的经费、仓存、人员都十分可观。会有人说是华尼托名字的魔力,这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原因。获以特批,说到底是九头蛇癫狂的私心,于基因上直接改造人的能力以使优于常人,若成功便是最直接的造神,所以无关立场,她的项目广受支持。
另一点,在她这里的投入不尽然是耗费。失败的搭载芯片并不会造成试验体的完全损坏,碰上运气好时连副作用都不会有。所以那些小孩是能重复实验的,即便不再复合他们对试验体的最低标准,也能转去别的组别回收使用。
项目。
她忽然想起尼尔也曾是项目里的一员。在他还未“叛变”前。高层里有人相中他,恰逢她的“莱纳计划”,被关照了顺带提点,她乐得做顺水人情便接了什么因缘巧合,将他调进了边缘组。
其实不过多久前,想起来却如隔世。
样本已抽取完毕,华尼托在落针处给自己覆上创可贴。胶面下的创口已然愈合,常人的增生能力疤痕长没大概也得两三天。变种基因激活得越完全,这种那样的麻烦也越多。有对应的药剂可以让他们看似常人,可有时效也毕竟麻烦,她不会总去用。
曾经的“莱纳”不小心在尼尔面前划伤自己。那时抑增生的药剂时效未过将过,她的凝血功能便体现出一种“超级性”。尼尔的第一反应是拿她做实验,又不是九头蛇里常讲的那种做实验的意思。他是想替她查出根源,让她心里有数也好预防。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因为她替换了血样。他的本能反应说明他并不适合九头蛇。
他的叛离,在她看来是冥冥中的必然。
出乎她意料甚而有些好笑的是,尼尔竟也学着哥谭医大那位她已忘了姓名的女雇员,给莱纳·因斯塔尼亚的邮箱里锲而不舍的发邮件,说相信她有苦衷、为时不晚云云。
说实话她搞不明白尼尔加入九头蛇的原因。他太善良,太心软,和那些疯魔的科学家大相径庭。他会为了“窃取”哥谭医大的成果贝鲁西斯而整夜念叨不听,会为了隐瞒一点实验数据而心生愧疚,会为了同僚的安危彻夜难眠……他的浑身上下写满了和这个地方的不合。她不意外他最终的选择,她只是意外会有人因此而意外。
他的锲而不舍,会不会有人授意?转念她便把这才成形的猜想赶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