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云城,风中已经带着温热了。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正开的盛,不远处肃穆的宅院里举行着一场追悼会,立在院内的人们黑衣佩花,而主人家却迟迟不现身。
鹅卵石小道延伸到房门,而屋内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茶杯摔成碎渣,一旁自发跪着的母女俩畏缩不前,而看起来儒雅且规矩的中年男人正是罪魁祸首。
坐在中心的老者声音浑厚有力,如同古老而深远的洪钟。
“你们母女非明家血亲,这里也自然不需容下你们,只是挑了若淳过世的前后日子,打的什么路数,我自然清楚。”
明易之轻淡的扫了眼她们,岁月好似轻飘飘的带来了衰老的皮肉,但早年的精明识人照样如火纯青。
“若淳即使没能和善文结婚,也不是你的份儿,曾经可以把你从入选的名单里除去,如今只会更容易。”
明易之任由管家搀扶着,径直走向院内,只是有些颤巍。明善文随之跟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母女俩。
“在我母亲追悼会上,这么不知礼数,甚至自视清高的跑来明家撒泼,无耻也心急。”
声源是从二楼传来的,只见少女随意的靠在楼梯扶手旁,她正百般聊赖的盯着自己的素色指甲,身上是裁剪得当的墨色衣裙,下身至脚踝,中心开叉及膝。
方虹被堵的无法反驳,待她走进后,一阵清香沁入鼻息。低头之瞬,偶然瞧见了绣在锁骨处的花蕾扣,接着,她偏了偏眼,右下就是竖排的三颗小扣。
而布满衣料的黑蝴蝶浮雕栩栩如生,方虹呼吸有些错乱,这和那天在苏若淳病房内看见的样式一模一样。
“你这簪子是哪来的?”
明栀子疏冷的笑意令人头皮发麻,脚下的高跟鞋踩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客厅之中。肩碰肩的那一刻,她回头吐字清晰:“我母亲的,她生前最喜欢的素簪子。”
方虹胸口发闷,目送那道纤细像柳的身影,心底的不甘被无限放大。
门外的空气缓了缓明栀子的情绪,来客们唏嘘着苏夫人命苦,时不时的拿纸巾擦拭几颗不存在的眼泪,一切流程走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明易之将白芷带至小花园的凉亭处,安慰着丧母的孩子。
明易之平时不是唠叨的人,他也喜静,耳根边鲜少有吵闹的声音,平日里和明栀子相处也只是安静的写字喂鸟,从未有交谈声过高的时候。
只是老人家今日像素有千般重的担子,一度的让一贯爽朗的人也哀声连连。
“娞娞啊,家里本来就空,平日里若淳要是在,还能多些欢声笑语。只不过世事难料生死从不由我们,不能背着苦痛走一辈子的。”
明易之摸了摸她的头,只叹气,倏忽间又想到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忍耐的哭腔打断了。
“您知道的,我从来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只是我母亲,但我爸不在意您也不疼她,所以她爱笑也只为了娞娞笑,从来不是因为身在明家。”
苏若淳至死才教会明栀子,外皮尊贵奢华的明家从来不是温暖的归所,它只是亲情稀薄的老宅而已。
明易之未曾接过话茬,站起身捶着发酸的腰走远了。
夜晚的温度冷了许多,这个角度,明栀子只能望到客厅落地窗的一角,昏黄的灯光洒在那对依偎的男女身上,而一旁的女儿笑着端茶送水。
她突然看向幽兰无尽的天空,雾气朦胧,看不见半点星光,也拂不去浓浓白雾。
垂下头时,泪珠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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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善文和方虹的婚礼定在了八月十五。
现在才不过六月底,虽说距离婚期还要些日子,但方虹不知道忙碌个什么劲。
方太太倒是乐在其中,急着入住中宫,全然不顾这偌大的云城怎么议论她,全然不把原配放眼里,简直荒唐。
明栀子原本觉得白善文会顾忌着自己的名声,哪成想凉薄的很,另寻温柔乡。
圆桌上的早餐还冒着热气,方虹笑意吟吟的给路宣娇和白善文各夹了个小汤包,再度提筷时,却略显尴尬的瞄了眼角落的空碗。
好生热闹。
明栀子落座后,端起白粥吹凉,眉眼间尽是疏离和不耐。
“等你散完心回来后,和娇娇一起上学。还有,别耍性子,把娇娇当亲妹妹对待。”
明善文看着明栀子忍着怒气,下句训斥的话没说出来,倒被堵了个严实。
“既然这样,您为何不给妹妹改个姓呢?她要是能叫明宣娇,我就拿她当白二千金供着。”
话落,桌上鸦雀无声,瓷器磕的响亮。
临走前,明栀子回了头讥笑道:“穿这身去学校,打算小黑鸭求偶么?”
路宣娇瞬间红了眼眶,方虹搂着她轻声哄着。
明善文只温声劝着路宣娇别生姐姐的气,余下的话愣是不多说。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