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谋得了一官半职,我可去冀州求娶你吗?”
顾昭愣住,突然明白了眼前人隐藏的心意,“你不必为我犯险的,雍州动荡,武威公怎么能同意你前去。何况婚姻之事,乃是缔结两姓之好,还是不要勉强了。”
“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本就是我的梦想,我也希望能真正护住你。实不相瞒,我昨日在府中跪了一夜,恳请父亲前去顾家提亲,我父亲已将我逐出家门,要我以后以武威公相称。”
果然面前的少年从前一张好皮相今日却凹陷了些,下巴上冒出密密匝匝的胡渣,一身缎袍下摆皱皱巴巴的,再没有昔日的倜傥。
顾昭不想事情糟糕至此,试图劝他,“我其实除了一张皮相,再去可取之处,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
什么情比金坚在权势性命跟前只是用来牺牲的祭品而已。在这几月间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所以此刻的少年言辞恳切倒也不能打动她几分。
她着实为眼前的少年可惜,为了虚无缥缈的情之一字竟能如此让步。
江淮远眸光熠熠,“我是为我自己,大丈夫生当立世,有所作为。我一路游历,所见之处,山河凋零,百姓苦不堪言,这一切都是朝廷权势分化的原因,张将军尽忠职守,是义士,我愿尽我绵薄之力。
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愿你还如从前开怀。”
如今藩镇林立,各节度使不听召令,拥兵自重,张猛的确是继武威公之后的当世名将,且忠心为国。
一席话说得顾昭更为惭愧了,他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敢爱敢恨,担当自己该担当的。
而她顾昭汲汲营营,谋权势,谋生计,唯独不谋情爱。
他若知道皮囊下的灵魂是这样的俗气,想来便能彻底死心了。
“我心如明月,可寄呈天地。昭昭,我再问最后一句,若没有祖辈底蕴,我能自立门户,再来求亲,你可愿嫁我?若我得你,我承诺此生不染二色。”
江淮远与她相识多年,太知道她的性情了,也深知她被宁安王打动的原因。
谁知她的婚事被敲定的那么早呢!
少年眼中的赤诚没有丝毫作伪,顾昭毫不犹豫的相信他此刻的真心,她不爱人,不代表别的人就没有一片真心的,她在心底认真的问自己,有个少年郎君满心满眼都是她,愿意为她与家族抗争,并且许下自立门户娶她的誓言,她肯是不肯?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晕开,那句不染二色更是在她脑海里久久回荡,此刻他的心里再也想不起那些龌龊算计,抛开这一切,她承认,她愿意。世间女子所求的如意郎君不过如此了。
“若你都能做到,并且不后悔你所失去的,我愿意。”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了,倒是她也知道,这都是不现实的,因为这个少年以后会不会后悔,他们俩都不知道。
只是,此刻她也不愿意做那个煞风景的人,无关爱与不爱。
“少年应有鹄鸿志,当骑骏马踏平川。”
她希望能给这个少年一点美好的念想。
江淮远定定看她,笑意一点点散开直至开怀大笑,最后他抽出袖子里拢着的荷包塞入她的掌心,“我已被驱逐出府,所幸这些年还攒下些家私,你去冀州虽是投奔亲戚,但人地两生,我不能替你排除前难,只有这些黄白之物,希望能让你一路更顺遂些。”
他双眼脉脉看她,柔情蜜意,顾昭恍然,才明白为何男子热衷于三妻四妾。
这样被人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感觉谁不想拥有呢?
她其实不太能明白男子对她所谓的情意,但是在这个时刻她却也觉得是如此珍贵,她发自真心的祝福,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江淮远虽然恋恋不舍,但是并未久久停留,他向着裴如晦作了一揖便打马前往河西。
车马继续向前,顾昭思绪沉浮。自己倒像是那些轻浮女子骗取了涉世不深的少年,有种负疚感。
稍做整顿后,车马继续向前,许是上午还在出城,便走得慢悠悠的,顾昭觉得尚且平稳舒适。
可下午分明就是赶路的驾驶,一路简直就是颠簸,顾昭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握在手里的书卷看了一会两行字都没看进去便头昏眼花的。
采薇抽过她手里书合上,“娘子别看啦,若是头疾犯了如何是好。裴将军说上午耽误了进程,若不加快行路,晚上就只能宿在野外了。因此下令疾行,娘子靠在我身上歇一歇吧。”
顾昭揉着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闷声说着,“我不困。”
耽误了进程,分明就是在说她嘛。亏得她人缘不好,也就这么一个人来送她。
就在此时,一队人纵马而来,扬起的尘土飞地老高,顾昭撩起半边帘子,看着为首一人着一身灰白二色道袍,坐骑乃是一匹赤色宝马,以玉冠束发,面如银盆,肤如凝脂。
顾昭面露讶色,飞快跳下马车,嘴角一下便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