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过去,钟念柳已经可以像没事人般下地走路了,左掌的伤口变成一道乌黑的痕,看上去丑陋无比。
原来神族受伤也会和普通人一样生痂留疤。
玱玹想用灵力帮她修复,她没有同意,只是敷衍笑拒:“无妨,便让它慢慢长好吧。”
就当是想要救赎相柳该承受的反噬,一场奇梦开端的代价。
山林决斗似乎慢慢被大家遗忘,自她醒来后,这事儿便不再被人提起,一切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众人又回到了起初平静的日子。
念柳依旧坐在窗边,托撑下巴望窗外那玉梅盛放。
掌心有凸起的伤痂,粗糙的,硌得钟念柳脸颊痒痒的,很不适,与她最近状态如出一辙。
青天白日里她表面佯装淡定不惊,可每至午夜梦回,所有平静假象就会被无情摧毁。那天夜里穹落血雨、尸横遍野的场景总是让她在一片冷汗淋漓中惊醒——杀戮令她恐惧,相柳令她心惊。
轩辕玱玹因为蛊虫原因,每当钟念柳所起恐惧达到顶峰,亦能让他在心头感同身受。
他是后悔的,后悔当着妹妹的面展开决斗,后悔让妹妹看到残忍厮杀的局面。
玱玹从屋内徐出,一眼便又望见她在对梅出神。看着钟念柳眸下明显的黑眼圈,他不由心疼。
“阿念。”
钟念柳闻声寻影,玱玹人立在侧屋槛外,如今已然入秋,他着一身看似朴质低调,实则价格不菲的素玉缎绸,实在一派仙风道骨。
“哥好!”
钟念柳开朗朝他挥手,继续笑问:“哥是准备去哪儿呢?”
玱玹从檐下走出,微薄日光透着温凉打在男人面庞,有着说不清楚的景色相宜。
他浅笑,回复道:“阿刀方才来报,回春堂里的玟小六身子似乎恢复差不多,都开始露面看诊。我正准备寻他一趟。”
听罢,钟念柳的笑容有些凝固,她不由竖起双耳,警惕追问:“哥哥寻她是有何事?”
念柳心想:可千万别是去兴师问罪的!
“解蛊之事,另外还有一事想讨个说法。”玱玹又走几步,忽思忖些什么,转头问她:“阿念要一同出去走走么?”
钟念柳心思七上八下,方才还想着如何寻觅借口一同前往,如今玱玹主动提议还怪及时的。正中下怀的提议如何不答应?
“哥哥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去了?”
念柳瞪大眼睛,正中下怀的提议她如何不愿意?她只是不敢确信——要知道这些日子玱玹一直不允许她外出,唯恐她又被相柳掳了去。
高辛最受宠的小王姬若折损魔头之手,玱玹就算是轩辕王孙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既将她好好带来清水镇,也该好好带她回去。
不过这阿念是真听他话,当真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往日她虽对他言听计从,口头也要嘟囔几句,或要嗔怪他以此谈条件。
可自她来清水镇之后,人便肉眼可见温和下来,时不时的刁蛮任性亦变得不再蛮横无理,比如挥洒千金只为救濒死流民,口生舌灿莲花到大打出手只为惩治对妻儿拳脚相加的浑噩混账……
用底下好事者偷偷嚼舌根的碎话来说,传闻中的难相与的娇蛮王姬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玱玹心头埋疑,他总感觉阿念似乎变了,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明白——或许,人都是会变的。
有些人需要经历多载光阴所改变,而有些人则是瞬间蜕变,有心无意,又抑或不得不变,如他,又如他妹妹小夭。
小夭……小夭……
也不知道如今的小夭会变成什么模样……
玱玹不易察觉叹息一气,瞧看庭院玉梅,遥想的是当年满树凤凰花。
见男人忽而深沉,念柳扒手又往窗口外探,鬼灵精怪再次俏问:“哥哥!我真的可以出去嘛?”
玱玹温柔应她:“嗯。”
“耶呼!”
念柳又恢复先前笑颜,她急也忙慌似得屁颠屁颠跑出自己房门,彼时的她像极小时候跟在外婆身后的跟屁虫,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与想念。
玱玹被她可爱到,忍俊不禁摸她额头:“就这么高兴?”
念柳嘿嘿对他仰头笑:“阿念都要发霉了!要是再不出去透透气,玱玹哥哥该要少个阿念妹妹,多个蘑菇妹妹咯!”
玱玹被明眸皓齿的清丽少女逗乐,瞳眸微动,他忍不住屈指敲她额头:“尽是胡说。”
念柳并不恼,她捂住额门憨憨反笑,待见玱玹又轻声笑道:“只要是阿念,蘑菇妹妹也是甚好。”
“哥对阿念可真好!走咯,哥哥带我出门咯!”
一瓣若雪玉梅随少女动作从她髻发上飘落,坠在方才窗台上目送两人有说有笑离去。
好半晌,它才如烟缕般随他们方向散去。
……
念柳跟从玱玹踏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