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北栀拿着竹耙和爷爷在天台晒花生,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声和奶奶打招呼,她凑到天台的边缘扶着水泥栏杆往下一瞧,发现是吴阿姨——雅耒的妈妈。
吴阿姨已经从耒阳回来了!北栀心里一惊,也不知道雅耒有没有写完作业,要是没写完可就完了。
北栀赶紧跑到天台的西面往雅耒家看,虽然隔着窗户看不太清屋里的人,但是可以看见客厅正在放电视,光影闪烁变幻,隐约传来雅耒悦耳的笑声。
完了,完了……
北栀想大声呼唤雅耒的名字,提醒她阿姨已经回来了。可吴阿姨此时已经上了一旁的土阶梯,马上就要到家了,她到嘴边的话又被迫憋了回去。
吴阿姨在窗外好像听到了客厅电视的声音,加快脚步进了大门,接着客厅就传来阿姨不悦的质问声。
“南雅耒,你又在看电视!你作业写好了吗?”
北栀没有听见雅耒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她妈妈愤怒的吼声。
“这就是你的作业?今天的生字还没有抄,数学题也没有写,你还有心思在这看电视,一点都不自觉,非要我看着你才学习是吧!”
雅耒妈妈粗暴地按掉了电视,客厅里五彩斑斓的光芒突然熄灭了。
耳边乍然传来雅耒的哭声,雅耒的奶奶突然冲进了客厅挡在了雅耒身前,和阿姨争论了起来。
雅耒奶奶的脾气挺火爆的,只听见她连珠炮似的骂道:“你干什么打她,一回来就发脾气你发给谁看!她今天的作业没写,待会儿写不就得了,这又不是耒耒的暑假作业,别个老师都没要求做这些!昨天晚上耒耒写作业写到打瞌睡,是我看不过去,让她去睡觉的,你要怪就怪我!”
“好啊雅耒,你就是这么跟奶奶说的是吧,老师没要求,是我逼着你写的是吧?”吴阿姨的声音里带着滚滚怒气。
“你们行,你们就这么天天惯她,养这么娇气,到时候学习,学习不好,做事,做事也不会做,等到大了管不住了你们就称心如意了!”
雅耒躲在她奶奶身后,委屈又害怕地嚎哭着。雅耒奶奶一边护着自己的孙女,一边很强势地跟阿姨争论对错。
北栀正为雅耒水深火热的处境而感到担心,忽然听到爷爷在身后叫她,“别看了,这是别人家的事。”
她回过神来,懵懂地点了点头,忙拿起手里的竹耙和爷爷一起晒花生,把这些洗过的花生用竹耙梳得均匀平整一些。
过了一会儿,爷爷突然问她:“栀栀,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
“早就写完了,”北栀扬起头笑着回答,“那本暑假作业很简单,题目我都会做,就是忘记拿回来给爷爷看了!”
爷爷呵呵笑着,眉毛舒展,目光慈和,“那就好,什么时候都不能把功课落下。”
把花生晒好后,爷爷的目光沉沉地凝望着远处青翠的山峦,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轻轻揩去脸上的汗,低头看着旁边的小孙女,犹豫了一下,有些晦涩地说:“栀栀,咱们不去市里上学,转学到爷爷教书的那个乡下小学上学好不好?”
心脏像是一颗玻璃球,啪搭一声摔在地上,没有碎,却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北栀低头有一下没一下揪着下颌凉帽的系带,沉默了一瞬,她有些不太情愿地抬头看着爷爷。
她从爷爷的表情和眼神中读出了愧疚。
其实北栀模模糊糊也知道,爸爸妈妈去世了,她不可能再待在省城了。
小姑姑之前就说过,家里住在乡下,爷爷又在乡下小学教书,没办法去省城租房子照顾她和妹妹。
之前待在省城的时候,她一直想回到乡下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因为省城那个房子又暗又窄,她过得不开心,巴不得回乡下和小伙伴们一块玩。
只是爷爷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觉得有点难过和不舍。
转学,意味着和过去的一切作别。
那个和爸妈妹妹一起住了两年的地方,学校里的同学,对自己很好的班主任,还有……
林郴……
北栀突然想到了他,想到了在校门口分别,他问她下学期还坐在一起好不好时,脸上洋溢着的那种认真又期待的表情。
她有些不舍,也为自己不能遵守约定实现承诺而感到内疚难过。
北栀看着天空上缓慢游动的浮云,思绪飘飞。
她知道爷爷奶奶不容易,前天晚上她口渴了下来客厅喝水,在门口听到了爷爷奶奶谈话,知道了家里没有什么钱,小姑姑要去广东打工了,爷爷过几天要去省城办事。
其实不管她愿不愿意,结果都是一样的。
命运早就帮她做好了选择,只是她后知后觉,现在才明白那场车祸带来的蝴蝶效应。
“嗯嗯。”她抬头看着爷爷,乖乖点了点头。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