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在客栈见面,她提出要帮自己筹集粮草,元询虽心有疑窦,潜意识里却感觉,她不会伤害自己。理智告诉自己,要保持警醒,但心里却不愿意假定她为坏人。这是为将者的大忌,因为有的时候,是需要凭借直觉来躲避敌人的攻击的。但面对魏宇溱,元询却始终抬不起戒心。
他遇到了命中的对手。战场上,无论多么剽悍的敌人,他都对自己持有足够的信心。可在魏宇溱面前,他的防御在一点点地瓦解冰消,更为危险的是,他是心甘情愿的。并且,他尝到了隐秘的欢喜,看到她笑,他也会忍不住翘起嘴角。他的心在期盼着她的靠近,和她待在一起时,他的心是漂浮在彩云之间的。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谁也不知道。
草场边,二人一面沿着溪流的方向走,一面闲聊。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挂上了烟霞。
见天色渐晚,两人准备上马回城。回去的路上,两匹马跑得并不快,一直并辔而行,孽镜一路跟随着飞在他们上空,时不时跃到跟前来,凸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远处传来悠扬的牧笛声声,还有升起的袅袅炊烟逐渐随风消散。山峦变得模糊起来,只能看出起伏的轮廓。橘红色的晚霞,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从心底生出温柔。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进城之后,魏宇溱原打算与元询道别。
元询静静地看着她,“不听琵琶了吗?”
魏宇溱有些惊讶,”我是看天色晚了,怕打扰你休息……”
元询抚摸着越影的鬃毛,“没有打扰。你来,我就弹。”
魏宇溱一拍手,“那就去你家。”
两个人牵着马,慢慢悠悠地朝元询家走去。地上的身影拖得很长,清晰地印在青石板路上,等人远去了,却没有留在任何痕迹。一旁的柳树伸出长长的枝条,在风中舞动,仿佛在挽留这对过客,恁般多情。
已是傍晚时分,二人还没有吃饭。魏宇溱问:“你平时都是在哪里吃呢?”
“在军营和大家一起吃。休沐的时候,在家做饭。”
魏宇溱顿感惊奇,“我以为你都是出去吃的。没想到你自己做饭?”
元询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魏宇溱笑:“我一点儿也不会做饭。之前试过几次,全部都是灾难。”
她又好奇:“那你做饭好吃吗?
元询斟酌了一下:“应该还行吧。”
魏宇溱对此来了兴趣,“那我们去你家吃吧。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
元询有些犹疑:“你确定吗?我做的菜其实很普通,你不一定能吃得惯……”
魏宇溱兴致不减:“哎呀,你不用担心,我不挑食的。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做的饭菜,到底是什么滋味儿的。”
她特别想知道,元询看起来一派清风朗月,不染纤尘的样子,如果洗手作羹汤会是什么场景。
元询抵不过她的强烈请求,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多年以来练就的厨艺,不至于令人难以接受。
到了元询家,两匹马都进了后院。先喂了马,接着二人转去了厨房。
魏宇溱进了厨房,感觉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一应器具都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元询回头,不甚坚定地望向她,“厨房里的东西也不多,等我做好了,你就将就吃些吧。”
魏宇溱笑眯眯地说:“你随便做就行。”反正她对烹饪可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只负责吃。
元询便开始动手揉面、洗菜。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元询就对她说:“厨房里烟熏火燎的,要不你去前厅吧?无聊的话,你可以看书,让孽镜陪着你。”
孽镜此时已经饱餐一顿,正百无聊赖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魏宇溱不肯,“我不去。”
元询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搬了一个马扎让她坐着看。
魏宇溱观赏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元询,也没有感到枯燥乏味,心里愈发觉得奇妙。这个人是真的有些特别,和她以往见到过的人都不一样。离开雕梁画栋、丹楹刻桷的燕王府,毅然决然选择投身军伍,她可以窥见他刻在骨子里的孤傲清高,不受规训。但接近之后,她又发现教养礼数,他也是从不离身的。
在他的身上,她没有看到恶霸武夫的蛮横无理,也没有发觉纨绔子弟的轻浮放浪。恰恰相反,自从二人认识以来,她逐渐感受到,他的内心应当更像一汪平静的清潭,激不起风浪。外表上看,是一柄未展锋芒的利剑,内里灌注的却是清冷柔和的蟾光。
而此刻做饭的他,是让她感到新鲜。他虽然不是话多的人,但一点儿也不无趣,不像有些人,一眼就能看透六七分。她能一直对他保持兴趣,也是因为他有着不为人知的许多面,并不单薄庸俗。其实,单薄庸俗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没有那么引人驻足而已。
元询担心等久了魏宇溱会饿,就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他做了一锅阳春面,炒了三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