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一带经常发生人贩子拐走儿童的事。也算是劫后余生吧,祁烛确实是被连哄带骗,骗出来的。
幼儿园放学期间,一群小朋友排排坐在椅子上等家里人接。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园外张望,小祁烛跑过去抓住围栏睁大清澈的眼问:“叔叔,你需要帮助吗?”
人贩子乐了,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傻子啊,跑上前铁窗泪跟祁烛隔栏相望,苦闷地对祁烛说:“是啊,叔叔钱包不见了,你能出来帮忙找找吗?”
“哦,那我跟老师说一声再出来。”小祁烛充满正义感地答应。
男人赶紧拉住他,疯狂摇头,拼命挤出几滴狼外公的眼泪:“哎呀,老师好忙的啦,如果老师说帮忙一起找,小朋友们就不能快点回家啦。”
小祁烛怕同学因为晚回家的事又哭又闹,哭得他头疼,故作少年老成叹气一声,偷偷溜出来跟男人碰头。
男人把他带到一个废弃织衣场,变戏法一样掏出裤袋的钱包,装作惊喜地说:“哎哟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啊。”
祁烛放下心,捏着书包带子说要回去了,劝诫叔叔下次小心点。
怎么可能让到嘴的肉飞了!人贩子故技重施拦住他,为难道:“钱包少了点钱,好像掉路上了,你在这等等我啊,待会买个冰糕给你吃。”
男人原想速战速决碰运气,再拐个小孩拿去卖。没想到祁烛站原地思考了几秒,果断到附近帮他一起找钱,没想到瞎猫撞上死耗子,真让他在巷子找到了五毛纸币。
回织衣场附近,男人的踪影不见,小祁烛只好站回巷口等失主。
祁连钟那会问他,怎么不去找警察叔叔?有首儿歌他都会唱,叫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祁烛知道自己闯祸,低头捏着手指,小小声说:“爸爸,我忘了。”给祁连钟气得差点心梗发作晕死过去。
有关转学,儿子的转变毫无预兆,太过突然,面对陈殊酒的质问,祁连钟只能沉着声答:“我不知道。”
难道真的是命吗?
陈、祁、段三家历史深厚,自建城伊始就存在,如庞大的龙虎盘踞在岈城。
盛家是后面逃难来的移居者,据说跟陈家先人做过交易,才得以扎根。交易内容是什么,祁连钟不得而知,有个习俗却一直传到现在。
那就是盛家要无偿为三大家的嫡支新生儿批命。
只知道与靠旧籍今传、承天掐算的算命不同,单论算命这门,三大家族都各有佼佼者。
祁连钟太久没与祁家本家有联系,秘辛传不到他耳中,说不出批与算的区别具体在哪。
他不信命,才会宁作游子,也不归家。
这个行为极大地激怒当时的盛家,所以祁烛的八字箴言是他爹拉下老脸,抱着去求人批的。
陈殊酒不满意他的回答,拖着拉箱杆走到他旁边,“您说,我会害死他依据是?”
“……我不能说。”祁连钟讳莫如深,“告诉你有什么好处?除非你能保证,再也不跟他来往。”
无论哪个年纪的男人都喜欢把自己当盘秀色可餐的菜,自信地认为他人会百依百顺地对待他们。
“那我可以认为,您什么也不知道。”陈殊酒微微笑道,“无论提出什么条件,我都没有办法完成。您搞清楚,一直尝试接近我的是祁烛,不是我主动去引诱的他。”
“您最应该胁迫的也是祁烛,不是我。”
先发制人按住电梯的下行键,她毫不在意地朝脸色阴沉的祁连钟招手,轻声细语说:“我不喜欢烟味,祁叔叔,您可以不抽吗?”
陈殊酒要以客人的身份住进祁家,祁连钟大可以骂她不要脸,赶她走,但她不会退让,祁连钟也不敢。
她手里握着的筹码,是陈静和离开时赠送的礼物。
祁连钟想要见段家香婆来救儿子的命,也要看她肯不肯。
陈殊酒不回本家,他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个机会。
祁连钟肉眼可见的护子心切,陈殊酒丝毫不怀疑他说自己会害死祁烛的事有假,若他早一点寻上门说要求,陈殊酒脸皮薄,可能还会内疚地答应下来。
但现在不行了。
电梯里鸦默雀静,祁连钟敢怒不敢言。
外面天上的星子一闪一闪,陈殊酒小时候跟爸爸手牵着手去湿地公园,蝙蝠从头顶飞过,陈殊酒指着天空说:“好亮啊!”
陈袖清笑着附和:“是啊。”
或许是那副想为儿子扫清阻碍、又无能为力的愤恨模样让陈殊酒想起陈袖清,她决定施舍告知给这个反感她的父亲,一个不愿离开他儿子的动机。
“祁烛或许跟我母亲的死亡有关系。”
她做过一个梦。
梦中的女人被枯树藤枝缠绕住躯体,干瘪的脸像被抽尽脂肪,尸气沉沉,骨相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