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站在陈殊酒的对立面,一只眼睁大另只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地在咕哝。变数就发生在她倏地抽开封紧布袋皮条的瞬间,近千张金银纸钱被用力掏出,挥挥洒洒往火盆的方向一扬,与可燃物相触的明火燃烧得更猛更旺。
香婆的脑袋剧烈抖动,左右眼瞳一只看天一只望地,窗棂莫名袭来的风吹不熄召魂的火,陈殊酒涣散的意识从戏台中回笼,香婆的眼白赫然变成黑色,与瞳孔融成不见底的黑水,她猛地抬头死盯陈殊酒背后:“进来!”
好冷。
沁入骨髓的寒又一次席卷全身,陈殊酒忍不住抱紧双臂,微怔道:“什么?”
顺着香婆的稍移的脑袋,陈殊酒扭过头,之前在狮子塔购物中心搭过话的男生木然站在她身侧,维持着死前的状相。随意拼砌凑齐的五官糊成一团,像浸过水写满黑字的试卷,两淌黑水从突兀的眼眶中滑落,“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死的是我?”
“为什么死的一定要是我!?”
陈殊酒之所以如此断定男生的身份,是因为他的穿着。
与狮子塔购物中心发生坠楼事故那天,在食店前与她聊过几句话的人,一模一样。
像是感受不到灼烧,香婆抬起瘦巴巴的手抄起火中的纸钱扬声喝骂:“滚!”
鬼影尖叫着消失。
愤慨与绝望的质问回响耳畔。
陈殊酒后知后觉,自己那天,到底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香婆的样子也并未恢复正常,与第一面见到祥和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的肤色跟死人一样白,伸出猩红的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阴森哑道:“一个。”
“我们许你一个问题。”
鬼上身。从自称“我们”和她周身散发的阴冷寒气中,可以窥见不止一只鬼附在香婆的身上。陈殊酒用指甲掐着肉,站立原地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祁烛的命可以让祁连钟自己去问。
仅此一个机会,是问失踪父亲的状况?还是问有关夹在树缝里的母亲?
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陈殊酒薄唇微张:“奶奶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吗?”
这个问题应该很让鬼满意。
因为香婆开始发出阵阵粲粲粲的怪笑。
“秀川啊……”他们叫得亲昵。沉吟的时间里,似有无数鬼魂的思绪在打架,最后才给出不清不楚的回答,“她在等你,她很爱你。”
“袖清……逼不得已的时候会回来的。你会得到最终答案的,就在最后一刻……”
她不说话,凝视香婆自我矛盾、抓头皮拍腿的模样在等。
香婆龇牙咧嘴地越过火盆凑到她面前,喉咙里滚出的浓腔与当地方言无异,“再来一个。”
果不其然。
陈殊酒觉得自己赌对了,能在陈家进行附身的行为,除了她的祖宗们,还能有谁呢?
孤魂野鬼吗?
如果是随处游荡的孤魂野鬼闯到老宅,按照斧叔——不,应该说是陈家人的手段,早就拿香把它们形神俱灭了吧。
陈殊酒从挎包里拿出文件袋,里面装有纸扎人送过来的三张照片,她用拿扑克牌的姿势展示举起,沉静双眸直视作为附体容器的香婆问:“这些照片想传递给我的是什么意思?”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香婆眼皮诡异地张到眉心的高度,露出底下严重渗红的血丝,手控制不住地伸到火盆中支吾着怪叫。香婆艰难夺回一丝主导权,发出求救声:“救……救救……!”然后“噗——”地吐出一口浓臭黑血。
见状况不对,被称为姑奶奶的老太太奋力拍桌,指着香婆的方向嘶哑着喊:“快,快!去拿妈的布来!灭火!”
一片混乱中,右侧的走廊有人快速跑动,祁连钟摁住祁烛不让他帮倒忙,陈殊酒被吓一跳,快速将照片收回挎包,忽地灵机一动跑出中堂,进去庭院拦住十万火急走动的一个生面孔,飞速问道:“姑奶奶的妈妈是谁?”
夜晚十一二点的光景,宅院挂着灯笼,糊灯笼的宣纸上画满看不懂的符。
伙计迷惑停住,看清她的长相后挠着头从实招来:“就是李大……不,李秀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