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欢儿胸前的相机晃了一下。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转了一圈出来,竟然忘了拍照。
静雅依然牵着玉老师的手。捂了这么久,终于没有先前那么冰了,软软的不再发抖。
“先别关门,等我一下。”静雅迈出门,松手前对着玉老师微微颔首,柔声说。
玉老师低垂眼眸,未置可否。
静雅紧跑几步来到书哲面前,打量他片刻,扬声道:
“许书哲,你准备站到什么时候?天南地北地找了二十多年,如今人在眼前,你倒只会站这傻眼了!”
“我……”书哲犹在梦中,始终低垂着眉眼,咽喉处仿佛哽着一口血。
“我什么我?你我都是自由身,从来都是!她……院子里也只有一个她!赶紧过去吧,什么场面我都能接受,唯独你杵在这里一动不动……无法接受!”
未等书哲作答,静雅便连拉带推地将他送到门前,自己则转身拉着欢儿回到车上。
书哲扶着右扇门,抬了抬脚,终究没能迈进去,只恍惚地看着眼前人。
看清了!这一次终于是真的了——一样的长发绾着麻花辫儿,一样的毛衣系着檀木扣,只是瘦削的脸颊上少了夕日俏皮的婴儿肥……
该怨造化弄人吗?寻你千里万里,相逢却是偶遇。这偶遇,无论是场景还是心境,都更像是在梦里——梦回故国遇故人。
书哲就这么恍惚着,沉默了良久才回过神,苦笑着说:
“依儿,寻你天南地北,却原来,你在我家里!”话音落,泪已至唇边。
玉老师并未答话,她双手绞接在腹前,双眼看着地面,两行珠泪扑籁而落。
“行百里,半九十……依儿,你既寻到这里,为何不前行一步?”
玉老师只管摇头落泪,默默无言……
车内,欢儿伏在母亲身侧,探着头观望,不时抬手帮母亲拭去脸上滑落的泪珠。
“妈妈,她真的是那个依儿?”欢儿悄声问。
“应该是了。”
“那也太诡异了吧?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不是之前陪爸爸找过,我会坚信她是爸爸藏在这里的!”
“我倒希望如你所想。至少那样,他们都不会太苦。”
“她……应该没有爸爸苦吧?刚刚开门时……她的笑容……像花儿一样。而且您看她的样貌……她真的只比爸爸小两岁吗?”
“是……你都这么大了……可她……仿佛留在了那个岁月……老宅也是……”
“可她不是嫁去国外了吗?怎么会在老宅出现?丈夫没了?还是被夫家抛弃了?”
“……想不明白……准是遭遇了变故……”
“变故?变故了哪儿不能去,为什么偏偏来了这里,还住进了爸爸家的老宅?本来爸爸就笃定她不会负心薄幸,这下好了,撼山易,撼许书哲的信念……”
“必是来寻你爸……没找到……便守在这里等……可是也说不通……你爸给她写了那么多的信……”
“呀!”
欢儿轻声尖叫,用力抓着母亲的胳膊。
静雅也看见了,对面有个青年骑车过来,远远地把车往墙边一推便冲到了院门口。
他瞥了那个依儿一眼,又盯着书哲看了半晌,才低低地叫了声“玉老师”。
玉老师拭了拭眼泪,强作欢颜,冲着那个青年说:
“没事……你们不是要开讨论会吗?”
“……呃……检查资料时找不到书稿了……想着可能落这儿了……”青年支吾着抓了抓头发。
“那你自己进去找,我先送客人。”
青年“哦”了一声,又直直地盯了书哲几眼,才从二人中间穿过,跑进屋去。
玉老师又用指节拭了拭嘴角残存的泪液,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汽车,低声说:
“天色已晚,都等着呢。老宅跑不了,你若不急,改日再看。”
“改日,老宅的主人会不会跑?”书哲擦了擦眼角,盯着玉老师问。
“……不会。”玉老师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能骗我!”书哲下意识地揪了下胸口。
“不会。”
“那明天……明天早晨,你会在这儿给我开门,是吗?”书哲的声音有些发抖。
玉老师只默默地点了点头,侧迈了一步。书哲还想再次确认,院门却慢慢地合了过来,挡住了玉老师的视线。
他想伸手挡住院门,可挡住了又能怎样?
明天,明天一早!只求你这一夜不要骗我!
看着紧闭的院门,书哲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得转身离开。
可刚走到车旁,却听到一声喊:
“书哲!”
书哲闻声转回身,只见玉老师追出门外,一手扶着院墙,一手竖起手掌,声音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