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哲原想多寻访几家老街坊,尽可能多地搜集与老宅、与依儿有关的旧事。胡婶也确实提及了几个老人儿,住得也不算远,但今天恐怕是有心无力了。
先前在店里跟胡婶聊得热火朝天,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可起身出门时,却在门口打了个踉跄。从“胡记制衣”出来,站在门前左右看了半天才辨明方向。
先回车上休整片刻吧,好好理一理思绪再说。
可没走出几步,书哲便觉得头重脚轻,脚下的路好似棉絮铺的,踩上去软软的吃不上力。
汽车就停在六七家铺子以外的路边,可此刻却觉得山高水长,似乎走了好久还是没有到。
书哲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加快脚步向汽车冲过去……三步,两步,摸到车尾了!他掏出钥匙,再走两步就能上车了!
可是怎么不往前动了呢?刚才迈的是哪条腿,现在该哪条腿动了,怎么都不听使唤?
非但不听使唤,这会儿怎么还不吃劲儿了!
书哲一时情急,只觉得眼前一黑,单膝跪到了地上。他胡乱地把着汽车,以免额头着地破了相……
脸没有着地。
有个东西横在他胸前,又用力地向上托起——有人在扶他。
手里的钥匙被人拿走了,有人要抢车吗?
不是。
他正被人架着胳膊搂着腰地往车里推——是后座——这是连人带车一起抢吗?
车门关上了,他想睁眼却睁不开,想把身子坐正也动不了。
对面的车门开了,好像上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搂着他的腰,帮他把身子调正。然后一手掐着他的虎口,一手掐着他的人中……
这是在救他,遇到的是好人,不用紧张了……
好想就这样睡下,可是不可以,好心人还在旁边守着呢。是的,这会儿还在给他把脉。
平静下来,书哲努力地将眼睁开一条缝,侧目看了看——是他,居然是他?
书哲又赶紧闭上眼。
守着他的人分明是那个子杰,虽然只是仓促见过两次,但那孩子的样貌却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此刻,他微侧着身,低垂着头,摒息凝神地把脉——这孩子不是画画的吗?难道还懂医理?
再有,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凝神静思了片刻,书哲微睁开眼,轻轻地侧了下头,目光刚好与子杰相遇。
“哦,叔叔,您缓过来啦?”子杰收回了把脉的手。
“嗯……好多了……幸亏遇见你……你……”书哲试着挺了挺上身,力气恢复了许多。
“我叫林子杰,先前在玉老师家门前见过您。”
“嗯,我记得。”书哲又活动了一下双腿,好像也都恢复了执行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路过,看见了您的车……就在附近停了一会儿……然后……看见您走过来……步子不太对劲……”子杰说着向后移了移,坐正了身子。
“是,起初就是有点头重脚轻,可越走越吃力……若没有你,我今天可能就得挂彩了,瘫在街上也说不定。”
“……碰巧了……不过没有大碍,可能就是一过性的眩晕。”
“年纪轻轻懂得还挺多!对了,你是不是还得上班啊?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书哲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
“我今天没有课。”
“没课就不用上班吗?”
“是,入职的时候就是这么谈的,我只负责教课。”
“……哦……中学也可以这样啊?”
“……是……对了,后面您准备去哪儿?”子杰转换了话题。
“我……还没想好……本打算去你玉老师那儿,可现在这个样子……怕会吓到她……”
“嗯……是……而且等您赶过去,她也该午休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歇一歇,吃点饭,等您彻底恢复了再过去?”
“也只能如此了,你选个地方吧。”
“西餐可以吗?”
“什么都行。”
“前面路口右转有一家西餐厅,中午人不多,味道也还行……车也不用动,可以走过去。”
“好,听你的!”
子杰先下了车,迅速绕到书哲这一侧拉开车门,盯着书哲慢慢地下车。
还是不太舒服,走路时左侧膝盖明显有痛感。书哲缩小了步幅,以免瘸得太明显。
子杰也放慢了脚步,尽量与书哲同频同幅,确保再出状况时,他能第一时间扶住书哲。
西餐厅里人不多。
服务员应子杰所请将他们领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您的膝盖先处理一下吧,店里有一些基本的药物。”
“没有大碍。一路走过来观察过了,可能只是皮外伤。”书哲轻轻地提了一下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