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从怀中掏出一方叠好的手帕递给清焰。
清焰接过,发现帕子里还包着东西,一层层揭开,里头躺着她那只断了的玉簪。
清焰收好断簪,又将帕子叠好,双手奉还给陆秦弓,“玄甲军凯旋那日,我手绢落在将军的马背上,将军可还记得?”
陆秦弓接手帕的手顿了顿,“什么手绢?”
他复又将清焰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目光大喇喇毫不遮掩:“那个孟浪的小娘子是你?”
清焰俏脸飞红,良久才挤出一句:“……是我,没想到将军还记得哈!”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沉的轻笑。
清焰懊恼极了,早知如此,她就不问他什么手绢不手绢的了,全当没这回事。
犹记得三个月前,玄甲军大破北凉,收复燕幽一带九城,结束两国近六年的胶着,这捷报一路由边关传至上京后,城中百姓等的便是亲见英雄的这一天。
五日前,玄甲军班师回朝,清焰碰巧外出,亲自体会了这一盛况。
当时她在裱红铺二楼的窗边探身往外看,只见皑皑白雪覆盖的街道尽头,旌旗猎猎,骑兵开路,步兵殿后,正黑压压的一片轧过来。
在场之人皆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街上一时只闻战马嗒嗒与兵步哒哒。不知哪个稚儿唤了一声镇北将军威武,脆生生地将一片庄严肃穆打乱,一时间所有怔愣的人都回过神,此起彼伏的喝彩接踵而至,一浪高过一浪,有人甚至将手中的瓜果吃食塞到他们敬仰的英雄手中。
令人招架不住的热情如火似焰,小兵们自豪地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一脸感动与为难。却见挂帅的大将军伸手接了一老妇递过去的苞米饼子,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更有大胆的女郎朝军士抛手绢,势头甚比状元郎游街。
清焰被这欢腾气氛感染,眼眶发热,也摇着手绢对着越走越近的将士们呐喊助威,还不忘拉上一旁的侍女忍冬。
忍冬朝队伍前头的男子一指:“姑娘,那便是挂帅的主将吧?好糙啊!”
清焰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枣红色的战马上昂然端坐着一名身着黑甲的男子,身材修长,比一旁骑马的副将还要高出半个头,面容被头盔掩去大半张。随着那人越来越近,清焰终于看清了他左手黄澄澄的东西原是苞米饼子,还有几乎与头盔融为一体的络腮胡。
的确是挺糙的。但行军打扙不都这样吗?
清焰心中的敬仰分毫未减,手绢儿摇得更卖力了,还将手指放在唇边,鼓着腮帮子吹出一声悠扬绵长的口哨。
这动作实在不算雅观,忍冬惊呆了,连忙将清焰的手扒拉下来,“姑娘,快别吹了,被人瞧见可怎么办。”
清焰回头笑道:“不怕不怕,这会儿都只顾看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
说罢又将手指放回唇边,缓缓蓄势,这一记哨声更加响亮,却戛然而止,因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镇北将军此刻抬起头,一双锋火粲然的眼眸如利箭归靶,准确无误射中了她。
清焰一怔,讪讪然放下手。
马背上的人依旧仰着头,眉眼锋利,目光如炬。清焰被这直勾勾热辣辣的目光烧得无处遁形,双颊微红。一阵风吹过,丝绢脱开了手,如折翅彩蝶,无所依托,最后直直坠到骏马深棕色的鬃毛上。
威猛的大将军眉峰一挑,藏在胡须下的薄唇勾起,将粉色丝绢摊开,再拾起,旁若无人地放入怀中后,拽着缰绳姿态从容地策马而过。
清焰望着马背上挺拔的背影,窘得直想找地缝钻,偏忍冬还语不惊人死不休,附嘴过来道:“姑娘,那镇北将军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可他年纪也忒大了点。”
声音不大,落在清焰耳中却有雷霆万钧之势,霹得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娇叱道:“不准胡说!”
忍冬脖子一缩,“可是姑娘,他接了你的手帕。”
“一方素帕而已,指不定他回头便扔了。”清焰当时假装不在意,还叮嘱忍冬莫要将此事告知方府众人。
她原已将这事抛诸脑后了,却被陆秦弓一方包着断簪的帕子给勾起了这尴尬的回忆。想着女儿家的东西落在外男手中终究不妥,反正她今日在陆秦弓面前早已出尽洋像,也不怕再添一桩,便厚着脸皮问了出来,万一他记得呢?
然而令清焰没听到的事,他不仅记得,还将她嘲讽一番。
只听陆秦弓道:“上京城没几个贵女会吹口哨,你口哨吹得不错,跟谁学的?”
清焰道:“以前住庄子上,管事的小孙子教的。”
陆秦弓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那将军今日可将手绢带来了?能否归还于我?”清焰期待地道。
陆秦弓将帕子收好,随口道:“谁没事会将陌生人的手帕揣身上,回头我想起,若得空便找找。”
清焰哑然:“……那将军何时得空?”
陆秦弓见她紧张兮兮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