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漫长。
林之庵和山溥在一旁,霍又春裹着山溥送来的毯子,在另一旁。没有人开口说话。她在一片寂静中,翻看着富一宗的手机相册。他的手机相册里有多个文件夹,最新建的文件夹名字叫《关于镜头下我爱人的一切》,创建日期是他们冷战的那周周五。这里面有他们公共云盘里的照片,也有她第一次见的照片。
她把文件夹拉到时间的最初。第一张照片居然是她背着书包离开教室的模糊背影。那张偷拍的照片,完全没有构图,没有对焦。那时候的她很矮,书包在肩上显得尤其得大。富一宗站在高处俯拍,最终呈现的效果是人被压缩到变形的糊照。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老照片。
还有一张照片是她对着港岛办公室大落地窗的自拍。那是她刚上班的第一个月,也是经过新员工培训后回到港岛的第一周。彼时,她和富一宗有五周没有见面,他们相约周五晚上相聚,富一宗从南城赶来接她下班。照片的本意不是拍玻璃里的自己,而是要拍窗外周五下午暴雨将至前压境的乌云。她劝他等天气好了再来,不用特意赶周五晚上。富一宗并没有听。他带着雨水的气息赴约。拥抱的时候,他还得瑟说,为了能和她看同一片乌云,特意请了两个小时假,从公司提前溜了。那会儿他还不是小富总,只是在集团销售部轮岗的小员工。
那天的雨不是为他俩特意下的,他们却因为那天的云和雨开心。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富一宗其实很浪漫。
他把自己送他的第一支花压缩风干制成了标本。严格意义上,那不是自己主动送的。他俩一起去苏格兰旅游,在爱丁堡的街上被人递来了一支鲜花。她当时下意识接了,接过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是强买强卖的兜售。她把硬币给了卖花人,将花塞给了富一宗。至于为什么是她买单,因为他的钱包在她手上。明显高于市场价格的鲜花,让她开心不起来。他接过后说这是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朵花,来自女朋友。那支风干玫瑰的标本早就消失不见,但照片却保留至今,甚至刻上了她的印记。
时间继续前进。
这是一张委屈脸的照片。四年前,富太太想让她一起去参加一场太太们的社交聚会。她那天刚好有别的安排,在学校走不开。事后,富太太打电话责备了她一番。当时,她满脸委屈,富一宗知道事情原委说,富家的太太不需要去混圈子,你们应该是中心才对。她当时以为他的话是嫌他妈妈参加太太圈活动太多了。如今回想起来,他的话未尝没有开导自己的意思。自己在过去这些年确实没有委屈着参加一些无聊的圈内社交。
日期最近的两张照片是运动会那天的。一张是摄影师拍的,一张是富一宗抓拍的。专业摄影师拍摄的人像,无可挑剔。偏偏富一宗较劲,给那张照片添加的备注是照片没有媳妇美。他自己拍的那张,依旧是整个人都是模糊的,不过能从照片的氛围中看到人笑的是真开心。那是自己那天白天仅有的发自内心的开心时刻,居然被他捕捉到了。
这么个憨人,居然敢称呼自己为憨人。
思绪这时候被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她放下富一宗的手机,拿出自己的手机接听。
“姐。”霍又春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不再掩藏的脆弱。
霍见春接到爸妈的电话,才知道自己在车里莫名的伤心不是因为流浪猫,而是对双胞胎妹妹过度悲伤的情绪感应。不幸中的万幸,妹妹没事。
她和丁剑阁已经走到婚礼酒店门口立刻掉头回南山苑。
霍爸爸和霍妈妈完全顾不上大女儿领回来的男朋友,满心焦虑生死未卜的女婿和孤立无援的小女儿。
中文网络上暂时还查无消息,英文网络上有一些车祸的片段,但大都落脚点在Waymo身上。很快,Waymo自身公关出来辟谣,相关视频大都删除下架。目前公开的消息不多且很零碎,也很难往富一宗身上联想。但投资圈和商圈的消息永远是敏锐和流动的。富家紧急申请前往西海岸的飞行航路,丁剑阁很快收到消息。
南山苑的四人里丁剑阁最镇定。他在路上已经跟富董事长通了电话,表示国际航线的另一端他来协调。他对霍家家长说,“我和阿春有签证,我俩跟着富董事长一起飞过去。我在旧金山有不少认识的朋友,或许可以帮上忙。”
四人又一起开车去了富家老宅。富太太乍一听到消息,心脏不舒服,正靠在沙发上休息。富董事长和集团CEO肖总在书房打电话。丁剑阁和霍大强敲门进了书房。
霍见春看着富家老宅里人来人往的都在想办法找门路,又想到孤立无援的妹妹,便拨了电话过去。
“又又。”
霍又春刚一听到姐姐的唤自己名字,情绪立刻倾泻而出,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地流,一直流,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