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走廊传来跫音,追逐频率的大迈步。
“您认识我?”
陈写银听见兰祈恒片刻间追到了她身后,问话的语气带着很深的戒备和敌意,与刚才佯装无意的热心关照截然不同。
“不记得就算了。”她维持着原本的步履,既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话音刚落,颈间掠过一阵风,陈写银条件反射般向另一侧躲闪,扭头的瞬间,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泠然刀刃差她侧项仅半指之距。仿若炸毛的野牲,陈写银刹那间瞋目拔枪,返身直指兰祈恒眉心。
兰祈恒缓缓举起握着匕首的手,眯起了眼:“你不只是个上班族吧?”
原来是在试探她,陈写银冷眼,枪管嵌入他的皮肤:“不关你事。”
“你认识我,对吗?”他问。
陈写银紧按着扳机,想说句强硬的话驳回去,却在他的紧密注视下骤然心跳如雷,这突如其来、不合时宜的心绪辗转是——零碎的记忆片段井喷般在脑中出涌。冬夜高地绽放的烟花,凛蓝冰面烟煴的云雾,紧贴上冰凉侧脸的温暖触感,结着白色冰霜的睫毛之下……那双眼睛分明就是眼前人。
“你……”陈写银被自己的记忆吓得说不出话来。
兰祈恒听见走廊另一头有人声,抬手想撇开她举枪的胳膊,没成想,她的手铁臂般稳当,没有一丝挪动,功底深厚得超乎他意料。更古怪的是,刚才还一级戒备杀气腾腾的这个人,现下被抽了魂一般呆愣在原地,看他的眼神竟还多了种莫名悚人的……温情?
耳听那人声正朝这个方向越靠越近,兰祈恒低声警告她:“把枪收起来,别把事情闹大了。”
陈写银压根没在听他说话,封存的记忆像大群逃逸的俘兵,一股脑灌进她脑海中,她头疼欲裂。她恍惚间回忆起自己颠簸在满是陌生人的闷热车厢里,被一条健壮胳膊揽住肩膀,她转头,目光所及是他那张憔悴脏脸上惨然的笑容。种种画面如此真实,记忆中的这张脸此刻就在眼前,看她的眼神却像个陌生人。
无数记忆碎片让她意识到,自己回忆起来的画面只是冰山一角,但这些边边角角已足以让她觉得心脏生疼,喉咙发紧。原来他们曾如此亲密?她之前竟然忘了个彻底,而兰祈恒比她忘得还干净,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兰祈恒此刻可没有功夫管她内心的磅礴跌宕,人声越来越近,眼前这人还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中邪了一样油盐不进,也不想想要是她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会有什么后果。这样想着,他心一横,趁她晃神,使劲连枪带手一把攥住,横按到身前,反身将她一道带到了墙根,用自己的身体把她挡了个严实。
这么只看背影,叫人以为是浓情蜜意的伴侣。来人正想向管理员打招呼,一见这场面,赶紧噤声快步躲过去,一步三回头,像是撞见了什么惊天八卦。
兰祈恒默然等待着那脚步声远去,正想提醒她枪不要乱指,鼻尖蓦然掠过一股淡淡的玫瑰味,沉落着古板的苦涩气息,中和了那香味里克制的甜,叫他想起博物馆里的玛瑙鼻烟壶。
眼看着她着魔似的盯着他的脸,兰祈恒低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人傻了?”
她仍出神地望着他,好似故人重逢般深重。仅这短短数十秒,她好像在被清除的大段记忆中重新走了一遭,甚至非她本意地找回了当初对他出奇狂热的好感,亲密过往与疏离现状割裂,心间泛起苦涩酸意。
她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分开的,记忆里他们分明亲密无间,是怎么走到了今天?他根本不认识她了。莫非他们俩当时分得非常难看?所以他现在一个劲儿地装作陌生人。可难熬的是,她的记忆现在只追溯到那些耳根厮磨的片段,情感亦然,她看见这张脸便想接近,凭着理智认定不能接近就觉得悲伤。
兰祈恒后退开来,暗忖她是否银海症候群发作,正想提议换个安全的地方,衣领忽然一紧,上身被攥着往前,动作不算野蛮跋扈,但也强硬得让他反应不及,她试探着向右错开鼻尖亲他下唇,好像熟知他的习惯,吻舐的动作又多少有些生疏,温湿的气息也渐渐慌乱。
兰祈恒不明所以地任她摸索般亲了几秒,懵了一阵,顿觉熟悉,心口热乎起来,低下头吻她上唇,越亲越入神。他突然的主动令她不自觉往后躲,兰祈恒抬手垫上墙面,她的后脑落在他掌心里。
这一撞,她清醒过来。
唇边落了空,兰祈恒埋头要迎上来,胸口突的一冰,他不禁苦笑——好家伙,这人手比脑子动作快,温情犹存,枪口已经怼上来了。
“唉……你翻脸也太快了。”兰祈恒垫在她脑后的手顺势轻抚过她柔软的头发,从她颈后的空隙间收回了手。
“我叫什么?”她问得突兀,令兰祈恒一时哑然。
“啊?你失忆了?那我叫什么?”
“你叫兰祈恒,不是吗?”或许是他的错觉,她念到他的名字时极尽温和,跟之前的生硬判若两人。
兰祈恒不觉放慢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