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朗万空刚吃下去的营养块往上一阵翻涌,万分反胃。不过,向兰祈恒泼冷水的滋味,倒是为这被不速之客打搅的清晨添了一抹朝曦,于是他惬意道:“以后有你哭的,现在提前适应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意思?”兰祈恒抽泣了一声。
“虚假立功,搞不好适得其反。”刚说完,朗万空意识到误羁目前还是内部秘密,不能再多透露,便想就此打住。
兰祈恒却突然心态炸了,朝他瞪大了那双通红可怖的眼睛:“你说什么!”
朗万空喜闻乐见,呵呵一笑:“怎么?你怕了?”
兰祈恒猛然攥着衣领将他提起,低吼道:“你说清楚!什么叫虚假立功!你们查出来什么了!”
平时虽然经常拌嘴阴阳怪气,但这还是头一次见他暴怒,险些被狠掼在墙上,朗万空这会儿也蒙了,自悔失言,满脑子只想着如何赶紧把话题翻过去——除了泄密的问题,打草惊蛇也容易坏事,刚才真是熬了大夜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竟如此口无遮拦!
“额......今天凌晨,治安队例行巡察重点场所,在公厕里抓了一批疑似银海症候群的,她也是其中一个。”
兰祈恒不受控制地泪如泉涌,嘴里又苦又涩,哑声喃喃道:“公厕里?她凌晨在公厕里?”
衣领的力量松了一分,朗万空有些恼怒地推开他,警告道:“兰祈恒,你再敢碰我,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兰祈恒愣了几秒,又立刻回过神来:“可你刚才说虚假立功,什么意思?”
朗万空心思一动,强行解释道:“她有这个病,说明意识不清醒,言辞自然也无法被采信,你的所谓‘立功’怎么还站得住脚?我告诉你,赦免令也是可以撤……”
兰祈恒断然追问道:“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这内部消息我怎么可能……”
“在哪个收容所?”他用那泪眼模糊的眼睛传递来的戾气毫无震慑力,只让朗万空觉得可悲。
“你算老几啊?我凭什么……”
话还没讲完,兰祈恒扭头就往外冲。
朗万空在原地怒喊:“你以为你跑得了吗?老子早晚把你送回去!”
(二)
像是做了一场极长的梦,陈写银醒来时周围昏暗一片,不辨日夜。如同任何一个在陌生空间惊醒的人一样,躲在暗中的未知让她惊慌。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胡乱抬起手,竟发现这黑暗是有限的——胳膊还没伸直,重心就能摸到四壁,这是一方逼仄的空间。
难道已经被埋葬了?这可怕猜想让她眼前凭空炸开一道绝望的白光。黑暗压得很低,她坐不起来,只能在触手可及的空间中疯狂摸索。突然,她手指的动作慢下来,停留在一处摩挲。
这是一行字!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笔一划地循着那行字走,似乎是手刻字体,粗糙,歪歪扭扭的。
“我……”她默念。
“已……”
“无……”
最后两个字几乎同时蹦出她脑海,单字连成短句的瞬间,她心下一沉,喉间涌起一阵无力的绝望。这或许是在她之前躺在这黑暗死寂中的人,在弥留之际留下的话。
“我已无归期。”
(三)
被关在哪儿不好?偏偏是第二收容所。
兰祈恒挂了电话,边哭边叹——二收管事的是几个收容所里最难缠的,不知道软磨硬泡多久才能打通。而且再这样下去,可能还没见着人,他已经瞎了。想着,他又抹了把泪,眼珠子又辣又疼。
这事再难也不得不试,事态之紧急,不容耽误。可就在这紧急关头,他泪眼婆娑地在房车里撅着屁股翻箱倒柜,找遍了所有裤兜,甚至衣兜,愣是没找到他拼死赢来的那张巨额金卡。
泪水被慌乱与错愕堵住了片刻,直到他茫然看着车上空荡的座椅,想起前夜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陈写银。
热泪又一次决堤。
他捧着脸哀嚎——看来是不能想,他不明白,确实是他做错了事得想办法道歉赔偿,感到再内疚、再惭愧都再正常不过,可这事儿怎么就越想越……
难过,钻心的酸痛,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关于陈写银的过往,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可又止不住地回忆。
越琢磨越痛,没来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