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阳不大,但空气依旧闷热,女生们套上墨绿色的军训服,坐在镜子前涂防晒。温祈的军训服有些偏大,腕口长出了一截,她向内对折几次,才堪堪盖住尺骨。
鄞大的操场乌泱泱全是新生,她们四人找到自己的班级跟在队伍末尾。崔栀脱了帽扇风,“就算没太阳,光站个把钟头的听什么校长副校长讲话,也够我们喝一壶了。”
四周交谈声不绝于耳,林钦迟抻长脖子,“欸,历史系我没看见有帅哥呀,男的都很少。”
“急什么,状元不都要作为新生优秀代表,上去说几句嘛。”朱棠道。
各个教官过来整顿纪律,慢慢没人讲话了,百无聊赖地望天、发呆。上面校长讲完副校长,副校长讲完还有七七八八的主任,语气激昂地欢迎大家正式步入大学生活。
而后学生们热烈地鼓掌,趁着鼓掌声大,见缝插针地和朋友侃几句。
温祈总觉得有几个人在偷偷看她,低声地议论,男生女生都有。
“下面请N省理科状元,历史系文物保护技术专业钟也同学上台发言。”
人群沸腾起来,鼓掌声攀至最喧闹最振奋的高潮,温祈下意识压低帽檐,但思念作祟,她在人山人海中悄然仰起头望向演讲台。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恣意张扬。男生白衬衫,黑西裤,一如高中的千千万万个瞬间。那样盛大的欢呼她听过无数遍,他很优秀,从不缺乏鲜花与簇拥,就像遥不可及的太阳。
不,不是。
他站定在话筒前,眉眼松懒,肩膀疏阔。
从小,钟也便是老师、父母口中的天之骄子,他什么事都能做好,温柔、与人和善,没有违规违纪,没有污点。
他不像裴嘉树爱笑热情,他的笑总是淡淡的,不达眼底。表面似乎没有多少距离感,但骨子里天生的矜贵与凉薄隐藏得完美,温祈知道——
他是摘不落的月亮。
林钦迟嗨了,险些老泪纵横:“真人比照片还帅!怎么去历史系不来我们英语系呀呜呜呜。”
“僧多粥少,不知谁能拿下他。”朱棠叹气,“换我,够吹一辈子了....等等,他不会为爱读历史吧。”
什么?林钦迟更激动:“还是个恋爱脑!”
“咱们这四年能不能跟他说上话都不一定,追他的绝对多,迟迟你得排队。”
钟也的演讲温祈一个字没听进去,光听她们仨聊天了,等人下台女孩才后知后觉地跟大家鼓掌。
崔栀问:“你们说他会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呀。”
动员大会结束,新生们三三两两地回寝室。温祈她们正打算走,裴嘉树跑过来,“愿愿。”
那是她的小名。
林钦迟几个一脸吃瓜,目光在两人中间梭巡,温祈忙介绍:“我发小,裴嘉树,体育系的。”
“喔~~”崔栀尾调暧昧,“青梅竹马啊。”
裴嘉树善交际,很快跟她们混了个眼熟,“愿愿,你晚上不是要去自己的loft公寓看看吗?我送你。”
“不用....”温祈刚刚不知道收到谁的消息,攥紧手机,“我打车好了。”
崔栀有心撮合:“女孩子晚上打车太危险了,让裴同学送你吧,大家也放心。”
正犹豫,林钦迟突然撞了撞崔栀胳膊肘,“靠....是钟也吧,怎么感觉朝我们走过来了。”
两步一步,裴嘉树听到动静回头:“钟也?”
“你们认识?”
“他是我们......”裴嘉树顿了顿,看温祈一眼,“我高中同学。”
离得近,才发现钟也真的跟普通人不一样,不管外貌,不管气场,使他永远不会被埋没,永远备受瞩目。或许这样的男生总会冷漠孤傲,但他没有,朝素未谋面的崔栀她们示以微笑,温和且礼貌。
最后,目光停留在温祈身上。
后者没敢看他,竟欲盖弥彰的,愣盯着人裴嘉树衣服上一枚纽扣,他也没恼。
大抵停留的时间太长,崔栀弱弱:“呃,钟同学认识我们系的温祈吗?”
他移开目光,眼尾挑起好看的弧度。
“不熟。”他说。
—
傍晚,温祈挎着帆布包独自走出校门。
街道灯火幢幢,象征城市科技的时代高楼屹立在夜色中,属于他们的白昼不歇,马路上车辆熙来攘往,霓虹灯连成了蜿蜒的线。
那辆低调的黑色卡宴静静等在树下。
温祈抿唇,朝它走去。
车门没锁,她踩着踏板坐到后座,司机王叔在后视镜里冲她一笑,表示招呼。女孩抱着包坐在最右角,钟也在最左边,脖颈挂着副白色的头戴式耳机,闭着眼睛假寐。
似乎知晓她来,他依旧没睁眼,右手却横放在两人中间,掌心朝上,五指自然地弯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