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逃出餐厅回到家,温祈已经是灵魂剥离的状态。
弟弟温澈全然将房卡的事情抛之脑后,坐在沙发上剥橘子,裴嘉树表情迷失,往口中塞了瓣橘子后浑浑噩噩地起身要回家洗澡,而他的百度搜索记录赫然写着“如何定义亲子套餐”。
温祈盯着闪烁的电视屏幕神游,视野里她妈妈亲热地握着钟也的手从厨房走出来,似乎拜托了什么事情。
他颔首,应该答应了。
沙发软垫陷下去一角,钟也松松敞开腿,小臂横在膝盖,长指剥着橘子皮。温祈往远处挪了挪,不自然地伸手去够果盘,他倾身将剥好的果肉放进她手里,不动声色地又拿了一个。
温澈沉浸在电视节目里,没发现他们的暗度陈仓。
“走吗?”
钟也看着她吃完,手指模拟小人走路的样子,率性又灵动。
他的意思是一起去散步,温祈也用手势回给他小人走路,区别在于她的小人走到一半折了腿,意思是我们出不去呀,她总不经意地散发可爱。
少年低头笑。
等到石蕙音来揪小儿子上楼写作业,温祈才找借口溜出去买东西,没过多久钟也起身向长辈告别。
她惦记小蛋糕,更好奇另一件事,问他:“我妈妈跟你在厨房说什么?”
两个人沿江边走,略带湿寒的晚风吹拂过湖面,轻撩起碎发,衬得岁月恬静,眉目蕴山河。夜色降临,街巷小贩零零落落地出摊,板车支棱起简易灯泡,橘黄的光倾洒在富有市井烟火的一隅。板栗香味混和吆喝,烤红薯的蒸气亲吻满树桂花,秋天终于来临。
温祈踏在小道的青石板,肩身淋落细细密密的嫩黄花瓣,像去赴会一场香雪。路灯织星,坠在桃花眼底,明亮清澈,仿佛盛放最绚烂的烟火。
平凡穿梭过人潮,与随时在发生的幸福美好不期而遇,每一秒对视都是心动证明,每一片花落都是祈愿聆听。
她在桂花雨里,胜过春日海棠开。
“伯母让我国庆教教温澈写数学作业。”钟也回答,余光仍描摹着女孩的侧颜。
温祈皱起漂亮的眉毛,“她怎么跟资产阶级一样压榨你,不行不行,你又不是兼职我家数学老师的,教完我还教我弟。”
他失笑:“小温同学胳膊肘还往外拐,心疼我啊。”
尾调上扬,插科打诨没个正形,不过唇齿懒散地咬字,倒让人听出几分暧昧。
女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闷着脑袋兀自地走路。
以为她不高兴,少年倒退式地走路,“那,我只做小温同学一个人的数学老师,好不好?”末了,又遗憾道:“可是已经答应伯母,不如明天你教?我做你的助手。”
自己哪儿这么小心眼,好像无形间掉进他的圈套。温祈口是心非:“你又不算我一个人的数学老师,高中教我题目的人海了去了,我就是...不希望你的魔鬼手段荼毒我弟。”
钟也挑眉,“海了去了?每周掐表锻炼你写试卷、不懂的知识点亲自出习题集让你做,专门到你家补习的人也海了去了?”
她卡壳。
走着走着终于到巷尾张爷爷的蛋糕铺,独属烘焙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犹如跟松松软软的奶油胚撞个满怀,幸福感爆棚。虽然门客稀少,却是名副其实的十年老店,温祈从前尤其钟爱这家的覆盆子蓝莓,每周放学经过都要买,后来读高中,渐渐少来,店也关了门。
爷爷依旧精神矍铄,老来记忆有些衰退,倒还记得他俩,笑呵呵地给打包覆盆子蓝莓蛋糕,说你们还有联系呐。
“叶生叶落,人去人留,连我隔壁的店铺都不知不觉搬迁了好几拨。”老人极有感慨道,“旧城区要拆迁,新楼要安家落户,往后啊吃茶下棋的伴儿都无了,咱们这帮老骨头终究赶不上时代的变化啊。”
十年前围在店铺等候第一批蜂蜜面包出炉的孩子们如今已然长大,各赴东西,城市橱窗里精致昂贵的西式糕点或许美味,却再找不回童年的味道。十年前榕树新绿,常有大爷斗棋遛鸟,如今石桌凄凉,有的人再难相聚。
的确,有太多故事无疾而终,太多人杳无音讯。
经不住时间的磋磨,经不住新鲜感的作祟,渐渐不再联络,然后将彼此默契地归还人海。缘分牵线相见相识,但是否存续,只在人为。
张爷爷立在古朴的匾额下,挥手向他们告别,“希望十年后你们再来啊。”
十年,誓言偏爱的数字,谈及却不免惆怅。
他们的第三个十年,会是什么样?第一个十年相识,第二个十年单恋,第三个......
温祈不敢想,更不敢许诺,望着钟也立在自己身边,含笑向爷爷保证:
“好,十年后我一定带愿愿来。”
走累了,两人坐在江边的长椅,蛋糕酸酸甜甜,温祈浅尝一口。唇舌间弥留果香和甜腻,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