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讨厌。”
岩永薰强调,“这种需要牺牲一个人才能演下去的戏码,看起来是在狗血片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出现这种桥段的电影在我看来都是烂片。”
“听起来你还知道狗血电影呐,词汇量真不错。”
客厅里伏黑甚尔大剌剌占据了两人份的沙发,一只手臂搭在沙发檐上,一手查阅着银行的到账短信,他是个很无良的债主,租出去就是租出去,租一分钟也要付一小时的钱,没有用过也要付钱,勤俭节约的夏油能怎么办,打不过只能照办。
岩永薰瞪着他。
“行吧。”甚尔不走心地探过身去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手感很好,像是雏鸟羽毛似的柔滑手感,道,“老板有安慰你吗?”
“为什么要安慰我?”
“你不是在为星浆体要死了伤心吗?”
“我不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我是很生气。一个人的存在居然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存亡,这太荒谬了,也很没有头脑,为什么咒术界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听到这里,伏黑甚尔挑了下眉头,又感到意料之中,虽然听起来冷酷,岩永薰确实不是普世意义上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傻得天真的大小姐,那种大小姐在路上看到乞丐都会流泪,但她们认知不到其实自己和所在的阶层才是剥削大多数普通人的掠夺者。
而岩永薰和她们不一样,她不是没有善心,但她的善心并不廉价,甚尔只是刚好在合适的时机占据了前面的位置,至于她在想什么,更是没人搞得懂。
他笑了一下,漫不经心说,“大概因为上面都是一群尸位素餐、无能的、腐朽掉快要烂掉的老家伙,制度摇摇欲坠又怎么样,他们在大树下成长、获得庇护、得到利益,习惯了这样的存在,哪怕树根快要腐烂哪天要倒了又怎么样,只要不砸在他们头上,反正比另外种一棵来得轻松。”
“你真可怜,甚尔,你是生不逢时的天才。”
雪白幼嫩的脚踝搭在他腿上,岩永薰靠着垫子横躺,微露怜悯地看着他,花边立领簇拥天鹅般细长的脖子,瓷器般光滑精美的下颌,甚尔隐约能看到她挺翘的鼻尖和上下翻飞的睫毛,她的声音像是错落有致的音乐一样,又上扬起来,“不过也总比出生在学园都市好,如果你是个孤儿生在学院都市,你就完蛋啦!肯定会成为那群研究员里的实验材料,说不定现在都被肢解成标本了,浑身上下碎得稀巴烂。幸好你还有家族。”
这都成为好事了吗?甚尔想到记忆里那个垃圾堆,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我记得你有个儿子,惠。”
“嗯。”
“那你要保护好他,你是家长。”
“家长这玩意谁都能当,我给他找了个大人。”
“可是父亲只有一个。丢了就没有了。”
岩永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澄黄的眼如同湿润的玻璃珠,白金色的光影流动在她皎白脸上,像是泪淌下来,甚尔这时听到外面的风声,还有阔叶灌木摇落细细簌簌的声音,四月的冲绳是雨季,天暗沉下来,又要下雨。
“你困了吗?”
“有点。”
“那睡吧。”
岩永薰翻了个身,安静一会,又折腾起来,脚心踩在男人腿上,还踢了两脚,甚尔一开始忍住了,到后来见她变本加厉,捉住她的脚踝,很细,松松一圈,但悬殊的力量对比却能将其牢牢禁锢住,他说,“大小姐,别发脾气了。”
“我搞不懂理子。”女孩的声音闷闷的,她这样是因为她很困,但还有事情没搞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死呢?她是不想死的,普通人不会想要去死。”
“大小姐,你管她干什么?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去死的。睡吧,睡醒了我给你煮泡面。”甚尔把她翻起来的长裙往下拉了一点,嫩黄色的荷叶边正好盖住脚踝。
“好可怜呐,有的人在死亡中寻求解脱,有的人在死亡中获得价值,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却必须死。”
“你今天不睡了是吧。”
岩永薰撇撇嘴,“我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当然了,只有一点点,她只能感受到一点点,就像是一个狭小的量杯,容量就那么大,再多的水灌进去都没用,到头来还是溢出来,留下的只有一个能装一点水的小量杯。这种感觉不常有,虽然她见惯了悲剧——一个在悲剧中出生的人是会吸引悲剧、被悲剧环绕的,但可能学园都市发生的事太同质化了,这次有点不一样。
甚尔当机立断,“我帮你接老板的电话,不要跟一条狗讲这些,狗听不懂。”
食蜂操祈回学园都市了,带着结标淡希,她觉得留在这里会让岩永薰感到好受一点,有些事情不说也知道,在星浆体上她们立场不一样,岩永薰是个任性的人,食蜂操祈不是,她会去顾虑更多人的利益,但这不代表她狠心,她意识到自己参与了一项罪恶的抹杀,即使她什么也没做,但这就是她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