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秀儿腹中的孩子呱呱坠地,是个带把的小子。
耳边双鬓已见斑白的儒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抱着小家伙好一顿逗弄。
小家伙的到来为平淡的生活增色不少,原本略显狭小的小屋更狭小了。
外人不知儒生腹中墨水有多少,却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平日求他写字的人也不算少。
之前儒生还有自己的矜持,只会帮着写家书写春联,除此之外一概不接,甚至就连别人出几十两让他写个挽联他都不愿意。
但自从外孙降世,家中消耗剧增,且房子愈显狭小,三人所住的房屋早晚也需再扩建一番。
于是老儒生就放弃了那一文不值的矜持,不但时常为别人写挽联,甚至连墓志铭都可以一并写好。
因为儒生写的墓志铭又漂亮又大气,且经常买了墓志铭送挽联,买了挽联送碑文。
这般厚道的买卖方式,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随着名声传开,找他写挽联墓志铭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白活反而成了主营业务。
儒生虽然经常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枉为读书人,但如今赚的银子,养活三人的同时,还能余下一些,倒也将他仅存的书生意气冲淡了不少。
可好景不长,上天仿佛看不得儒生一家好。
在外孙三岁这年,儒生在家看孩子,秀儿上街买菜,准备给孩子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可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秀儿中午出的门,到了晚上却依旧没见人影。
儒生心里急,就抱起外孙出去寻找,可直至找到宵禁,嗓子都喊冒烟了,也没能找到外孙的娘亲。
此时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自知事情不妙的儒生又一口气跑到府衙门口,敲响了鸣冤鼓。
刚躺到床上搂着小妾睡着的知府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惊醒,骂骂咧咧穿上衣服来到大堂。
见敲鼓的是儒生,知府半夜被吵醒的起床气顿时消了一半,这人他认识。
去年知府家老爷子仙逝,就是眼前这个儒生帮忙写的挽联,知府见其字体端正,对仗工整,就让他将墓志铭一块写了。
当知府拿到蝇头小楷写就的墓志铭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写的还是自己那位会偷偷摸丫鬟屁股的死鬼老爹吗?
儒生极尽溢美之词,将已故老太爷写成了比肩孔孟的圣人,仿佛世间没了这位整天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人家,就要停止运作一般。
其中一句“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痛失刘老太爷,吾辈当嚎哭三百年”,更是点睛之笔。
虽说刘府台脸皮薄,最后没能采纳,但这份香火情算是结下了。当下听闻儒生闺女未归后,就连忙吩咐手下全城搜寻。
可忙活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刘府台命人将心力交瘁的儒生送回家,并承诺一旦有了秀儿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他。
儒生在家苦等到下午,最终等来了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消息——秀儿死了。
尸体是一个渔夫发现的,随着虾蟹一同被渔网带了上来。
当儒生赶到府衙时,秀儿已经被白布罩住,平躺在地上,身下一滩水渍。
年近五十的儒生几近昏厥。
平庸却不昏庸的知府决定严查此事,从临府请来最好的仵作验尸。
……
“禀大人,死者身体没有外伤,身上钱财俱在,死前也没有行房痕迹。”
“哦?并未因图财或劫色而死,莫非是不甚落水?”
刘府台干了这么多年,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只是仵作下一句话就推翻了他的推断:
“禀大人,死者肺中没有积水,应该是先被杀死,而后投入河中。”
“既然没有外伤,可是被投了毒?”
“银针探体,未见发黑。”
这位连京城四大神捕都要敬他几分的仵作如实答道。
“……”
刘府台一时犯了难,说实话,他自身能力有限,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凭朝中一位说得上话的干爹。
“这位大人,您一定知道些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吧。”
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儒生低声朝仵作哀求道,他虽不涉足官场,却比眼前刘府台更善于察言观色,通过仵作的表情,他知道对方肯定有所隐瞒。
这位查验功夫在王朝可排前列的仵作本就是性情中人,曾因朝廷处事不公请辞多次,如今眼看儒生有冤不得伸,实在受不住内心煎熬,终于小声开口道:
“此事莫要和别人讲是我说的,虽然令嫒死得蹊跷,但以我的经验,仍是死于剧毒,只不过这毒不寻常,依我看,八成和唐门有关。”
“唐门?!”
刘府台几乎跳起来。
按理说,一个江湖宗门不至于让堂堂朝廷命官反应如此激烈,但在巴蜀为官,都明白一个不能放在明面上的规矩,那就是宁愿得罪皇上,也不能开罪唐门。
为何?
得罪了皇上,除非是叛国欺君的重罪,否则绝不至于牵扯全家,最多也就是砍头或者发配。
但得罪了唐门,就等同于灭族。
不是刘知府胆子怯,实在是太多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了。
生活在巴蜀,或多或少都听过有关唐门的骇人传闻,儒生也不例外。
他不知一向大门不出的女儿,是如何得罪的唐门,只知道闺女这次是白白丢了性命。
刘知府此刻也是面露尴尬,他擦了擦头顶的汗水,对仅是平民的儒生客气道:
“姜老哥,你看这……”
姜姓儒生面露凄然,摇了摇头,“人都死了,我也不想让知府老爷为难,就这样吧,只是苦了孩子。”
刘知府闻言立马松了口气,赶忙说到:
“姜老哥放心,秀儿的丧事府衙负责操办,还有孩子,我会帮他找个奶妈,费用我来出。”
次日,府衙传出消息,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