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白露。
清晨,露水未晞,王柄权牵马立于京师北门,四周是前来送行的亲友。
其余几人一一道别后,便走得稍远一些,将剩余时间留给王柄权夫妻二人。
两人刚重逢就又要分别,严荣荣心中自然不舍,但女子纵使有千般委屈,还是要遂夫君心意。
青杏之死,始终是王柄权一大心结,不留隔夜仇,也是他一贯的性格。
“你真的要去塔里干都司?”严荣荣为对方整理着衣衫,轻声问到。
王柄权点点头,“当初我一纸书信将你大哥叫了过来,他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皇位争夺中,于情于理,我都该给岳父大人一个说法。”
一提起严撼山的事,严荣荣就不由目露黯然,她低下头,为对方整理好衣角,轻轻道:
“一路小心,见到我爹替我问声好。”
“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地。”
王柄权翻身上马,刚要甩动缰绳离去,就见几名宫中太监打扮急匆匆朝这边走来。
“王爷且慢!”带头的紫袍太监出声道。
王柄权重新勒住缰绳,静静看向对方。
此人他认识,之前是王柄德的贴身侍从,后来因谋反受到牵连,被刑部抓走好一顿审讯,后来天下已定,这位太监直接从阶下囚成为了风光无两的司礼兼掌印太监。
当初那些下死手的刑部官员光是听到这消息,就已经是两股战战了。
只见这位风头正盛的大太监走上前,朝王柄权点头道:
“王爷,陛下让我交给您一样东西。”
说着,两边的小太监便呈上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
王柄权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剑鞘,嘴边勾起一抹笑意,微微一抬手,霜寒便颤动一下,连剑带鞘飞了过去。
初次见到这一幕的几个太监目瞪口呆,带头的紫衣太监更是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与对方直视。
王柄权将霜寒在马背上挂好,留下一句“替我谢谢他”后,调转马头,纵马而去。
距此不远的一处酒楼中,一位着深蓝大缎的男子临窗口而立,他的身旁是一位一袭素白衣衫的秀丽女子,二人一同静静望着城门方向。
见王柄权接过霜寒,女子柔声开口道:
“就不亲自送送?”
男子摇摇头,并未答话,而是与远处的王柄权同时转身,走下楼去……
……
太祖王穆称帝之初,便舍弃了中原一贯在南方建都的传统,将京师直接设立在北元旧都,并留下了“王家子孙当为百姓守国门”的豪言。
所幸王家到现在还没出过一个窝囊废,否则指不定就要私下骂这位大义凛然的先祖了。
为拒北而建的京师,距北突也才两天路程,到达与东罕接壤的塔里干都司,配上快马,也仅需要三天多。
王柄权如今骑乘的,就是一匹千金不换的汗血良驹,其周身雪白,脚力惊人,而且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玉龙”。
之前王柄权还有匹名叫“小白”的白马,十分通人性,陪他一路从京城走到西北。
之后北突南下,王柄权需要回去驰援京城,不得不把它留在西北,并托严撼海帮忙照看,不成想所托非人,严撼海毫不客气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坐骑,即便后来二人相遇,也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王柄权自打骑过白马之后,总觉得骑其他颜色的马少了些骚气,临行前特意去了趟御马监,挑了这匹通体雪白的千里良驹,估计这会顺帝正在骂娘呢。
事实也确是如此,顺帝刚回宫,就听说心爱的玉龙被强行“借走”了,怪不得刚才在城门口总觉得那白马看着眼熟,若不是聂映雪在场,他能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王柄权如同当初那般,一袭白衣配白马,出了京城。
……
王柄权一路顺风顺水,中途连个剪径蟊贼都没遇到,经过三天跋涉,在这天傍晚来到了塔里干都司外围。
这里离镇远将军镇守的地方还有着一段距离,眼见天色见黑,王柄权也不差这半天路程,直接就近找了家客栈。
客栈不算大,老板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平日账房厨子的活一个人全包了,唯一的伙计腿脚也不是很利索,因为两人沾亲带故,老板也不好说些什么。
见有客人上门,掌柜的率先迎了上来,熟络道: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王柄权对这种自来熟的生意人并不反感,淡淡道:
“住店,随便弄点吃的就行,门口那匹马比我金贵,喂好一些。”
“哎,客官楼上请。”
老板边说着,边踢了一脚旁边打瞌睡的年轻伙计,后者满脸不情愿地起身,带领王柄权上了楼。
“客官您是侠客?”
年轻伙计瞥见对方腰间佩戴的双剑,表情立马比刚才精神了。
“算是吧。”王柄权平静道。
伙计闻言更精神了,连忙继续道:
“客官,江湖果真像说书先生口中那样,美女如云、快意恩仇吗?”
伙计的反应让王柄权不免有些惊奇,他似笑非笑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身边什么样,江湖就是什么样,你身边美女很多吗?”
这时两人已经上了二楼,伙计将对方引至一间客房,尴尬道:
“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美女,周围也全都是吃喝拉撒这类无聊至极的事。”
王柄权微微一笑,“江湖亦是如此,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了银子的侠客,狗屁不如。”
说完便抛出几枚铜板,算是赏钱,伙计接过铜板,怅然若失。
入夜,掌柜的亲自端着饭菜送进房间,待放到桌上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柄权见状笑笑道:
“掌柜的有话直说便是。”
老板尴尬笑笑,说道:
“刚刚那个伙计,是鄙人的子侄,这孩子心气太高,打小就想闯荡江湖,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