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王柄权正在宫城门口摆摊算命,不经意瞥见人群中混进了一张熟悉面孔,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抬抬下巴朝对方道:
“崔大人,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别害羞,往前走两步。”
崔枚闻言心头不禁一颤,他自问已经隐藏得够好了,只露出半张脸,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迎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这位四品少詹事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他实在不明白对方怎么会记得自己这个小角色。
王柄权极为熟稔地搭住对方肩膀,朝中文武官员这么多人,他自然不会费力挨个去记,可实在架不住眼前这位的名字太过好记。
崔枚——摧眉折腰事权贵,意头很好,可惜缺了一个叫“折腰”的,否则王柄权高低得收下两人当狗腿子。
……
被点名的崔枚自然猜不到自己是这样被记住的,只当是政绩出色,才被这位位高权重的八王爷注意了。
崔枚脸上挂着笑意,低声道:
“听闻皇宫门口出了个神算,下官实在好奇,便忍不住前来查看,不成想竟是王爷您。”
对于这个蹩脚的谎言,王柄权也没拆穿,来此处打探消息的,能有几个是好鸟?
王柄权揽住对方肩膀,小声道:
“崔大人做了什么,自然心中有数,本王之所以能记住大人,全因你跟我一样,都是为数不多的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那么多弯弯绕。
大人来此,想必跟其他朝臣一样,也对本王的卜卦之术感兴趣,想请本王帮忙卜问一下前程。
本王打开门做生意,收钱办事,绝对不会像旁边那位周监正一样,拿了银子还满口胡诌,崔大人可放心将兜里的银子交给本王保管。
至于崔大人到底有没有犯错,又犯了什么错,本王自是不会过问。”
崔枚闻言明显一愣,他早就听说这位王爷荒唐,可直到亲眼见识到,才知道究竟有多荒唐。
对方虽口口声声自称“本王”,可从始至终言语间都没拿王家的天下当回事,反而以身份之便,做着袒护罪臣的勾当。
对于这种做法,连他这个贪官都觉着可耻。
……
崔枚看着八王爷真诚的表情,思索片刻,正欲伸手掏银子时,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强行停下动作,作揖道:
“王爷怕是误会什么了,下官真的只是来看热闹的。”
王柄权眼巴巴看着到手的银子飞了,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其脸上还是带着僵硬的笑意道:
“今日崔大人来看别人的热闹,怕是来日就该别人来看崔大人的热闹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若连兜里那八千二百五十两银子都舍不得,那离上皇榜也就不远了。”
“……”
崔枚闻言冷汗都下来了,眼前这王爷莫非真是神算,连自己出门带了多少银子都一清二楚。
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对方似乎并不讲什么仁义,现在竟直接威胁上了。
就在崔枚惊疑不定时,旁边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破财免灾了,一张张千两银票递到王柄权手中,后者则来者不拒,嘴都快笑歪了。
这些人大多是各个官员府邸的管事下人,奉命前来打探消息,若是顺藤摸瓜,轻易就能查到幕后之人。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崔枚终于咬了咬牙,别人都不怕,自己怕个卵,想到这,他直接掏出身上全部银子,放在了桌子上,恭声道:
“还请王爷明示一二。”
王柄权脸上露出笑意,看向崔枚的眼神都透露出“孺子可教”的意味,他缓缓拿起厚厚一叠一票,从其中抽出二百五十两,递还回去道:
“这是你的,本王做生意明码标价,一千两一个消息,既然你给了八千两,那便是八个消息。”
————
澜江水畔,王柄权一行人辞别了严军,踏上了前往东罕的楼船。
随着临近东罕,苏巧巧不由紧张了起来,那片土地对她来说太过陌生,虽然自师父苏百死后,她无依无靠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后来王柄权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家。
好不容易感受到温暖的她,此刻又要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说一点不难受是骗人的。
王柄权也看出妹子自踏上船后明显沉默了许多,于是来到其身旁,靠在栏杆上说道:
“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东罕了,其实那里挺不错地,这二十年来的重商,使得东罕京师繁华程度丝毫不输中原,就连他们的皇宫也是仿照咱们建造地。
还有那个跟你不对付的东罕公主,往后可就是你小姑子了,以后见了面得老老实实跟你行礼。
小春子这家伙是没你哥我英俊稳重,可这些年我还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动感情,你是第一个。当初我总以为这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来才知道合着这是门当户对。
能和喜欢的人门当户对,这恐怕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事,当初我俩一起去中都平反,几人一同被逼落悬崖,我失忆了,严撼山丢了性命,小春子虽然一直没提自己的遭遇,但想必也是九死一生。
他一向都是这样,自己受苦从无半句怨言,将你交给他我也放心。”
王柄权像个老头子一样喋喋不休,讲完后看向身旁女子,苏巧巧虽然俏脸带泪,但眼中的茫然却是消失了。
王柄权微微一笑,看向江面继续道:
“背井离乡的感觉很不好受,但其实我们比你还难受,你背走了井,以后王府用水都得到外面去打了。”
“……”
原本缓和的气氛此刻立马又冷了下来,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严荣荣走上前,瞪了一眼这个不着调的家伙,随即拉着苏巧巧走开了。
望着两位女子离开的背影,王柄权挠挠头道:
“不好笑吗?”
……
东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