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转眼间,芳华落尽,春去夏来,质子入都已两月有余,他们进宫拜谒完大王与太子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迁去了宫外的大营。殷郊主动向父亲殷寿请命,要求跟他新结识的伙伴一起进大营,同吃同住、习武识文,且只在每月休沐日方可歇息。殷寿答允了他。
这下姜夫人身边真就只剩殷姝一个小孩,再无其他伙伴往来——除了上个月休沐日,焕哥哥和顺哥哥来看望了一次姜夫人。可他们也不便久留,只是略略坐了半日,用完午膳便回营了。想到之前每天能见到殷郊,并与其嬉笑玩闹的场景,殷姝便觉得现在的日子真是枯燥乏味得紧。她亦恳求过叔母,言明想去大营看望哥哥,顺便也看看他训练进度如何了。而姜夫人则心疼大营内的八百质子皆是拜别父母、背井离乡来此,若唯独殷郊于大营中与亲人相见,岂不都暗自感伤?加之质子营里虽都是些半大孩子,但已算军队驻营,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入内,便更加不同意带她去看殷郊。
在一次次一口一个“好叔母,好叔母”地撒娇哀求无果后,殷姝闷闷地坐于自己宫室书斋内的案几前,往常挂有活泼笑颜的脸此时秀眉颦蹙、嘴角下撇。暗自苦恼了好一会儿后,她双手撑着下颌轻叹了口气。什么坏哥哥!一去大营便两个月的休沐都不曾回来,怕不是玩疯了吧,真是有了新朋忘故交。也不想想叔母和自己该有多惦念他!她一边埋怨,一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胸前的蟠螭金锁,随意抬头间忽然瞥见置物架上搁着上次溜出宫给殷郊买的金创药……哎!这不是有现成的法子嘛!
此时,书阁的门帘被人挑起,只见小舟手端茶盘伶伶俐俐地闪身进来准备上茶,甫一入内便看见自家主子端正跪坐于桌案前,平日常爱翻阅的绢帛竹简只胡乱摊开了几卷于案上,可她却并未在意,只双手捧着上次出宫给王孙殿下买的金创药,双目澄澈、满含期待地看向小舟。她端着茶盘的手僵了僵,心内哀嚎道,自家主子一向古灵精怪、颇有主意,只怕自己又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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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因着入营训练已有两月,二王子殷寿巡营时便提出要众质子比试各项技能,包括骑马射箭、枪剑拳法等等,以检查训练成果。这帮十岁出头的半大男孩都是在最争强好胜的年纪,听到这一消息无不摩拳擦掌,准备好等下在校场上大显身手,获得主帅夸赞赏识和同伴钦佩的目光。
接连比过剑法与骑术之后,便轮到了箭术的比试。虽然前几番比拼下来,姬发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但射箭是他最为擅长的,因此他早就挑好了一把最趁手的弓,只等轮到自己上场时在主帅和其他质子面前大展身手——也顺便杀一杀北方阵那些人的嚣张气焰!他这两个月新结识的好朋友殷郊见状瞬间了悟他的想法,也挑了张弓并轻击了下他的肩膀鼓劲儿道:“姬发,上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依照惯例,殷寿作为主帅须先射出第一箭作为开场。只见他选用一张最重最紧的硬弓,不动声色地缓缓蓄力张满,瞄准后一松力,射出的箭穿靶而过,在草靶中心的红点上刺穿了一个小洞,于明晃晃的太阳下透着白光。
众人皆低声惊呼,姬发见此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此前早听说二王子殿下为国征战四方、英武不凡,未成想即使是随意出手便能有如此惊人表现,可见其武艺之炉火纯青,气力更是超乎常人之稳健遒劲,只怕世间难有能出其右者。思及至此,他再望向殷寿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钦佩与向往。
殷寿射完那一箭便走上观武台,俯瞰众质子分批轮流在场上的比试。只是这训练也才两个月,大多数质子使用这士卒大弓还不甚顺手,射出来的箭歪七扭八,简直不忍多看。身旁的副将见殷寿扶额不语,忍不住劝道:“殿下无须担心,不过是些半大孩子,谁也不是生来便是神射手……”
殷郊对着父亲刚刚刺穿的靶子射了两只箭,都在靶中心与边缘之间徘徊,他咬了咬牙,不服气地再次挽弓搭箭,准备射出第三只。此时,一旁的其他质子皆放下手里的弓箭看向这边,屏气凝神之下,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殷郊前方远处的箭靶。很快,只听“嗖”的一声急响,第三支箭破空而出,如流星般直直射向靶心,却没带任何停顿,而是将将好穿过了方才主帅射穿的孔洞之中,随后又飞出几丈远插在草靶之后。
众质子爆发出第二轮惊叹,姬发更是带头鼓掌大声叫好道:“好箭法!好箭法!殷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言毕伸出手准备揽肩搭背以示祝贺。可就在侧首看向殷郊时,姬发意识到不对劲,他的脸上尽是惊愕困惑,全无喜色,而他本应射出的第三只白羽箭竟还搭在弓弦上尚未射出!此时,校场的拾箭侍从小步跑着捡回来了刚刚的那支箭奉上——却是黄色箭羽!
黄色箭羽……是西岐质子的箭!西岐质子里何时有这么厉害的射手?他怎么不知道?!这准头恐怕比他的哥哥伯邑考还要更胜一筹!姬发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兴奋而好奇地朝西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