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外头倒是十分热闹,鄂顺探头往帐外瞧了瞧,看见姬发和崇应彪快打起来了,殷郊上前挡在他俩中间。
鄂顺一向不喜欢热闹,除了阿焕他也从不与人深交,不出头,不冒尖,活得像一个隐士,最好大家都想不起他来。
父亲寄来的家书,总逃不开‘平安’二字,他总说:“儿啊,只要你平安,其他都不重要。”
他记住了。
他也做到了。
掀起帐篷的手放下,他又踅回自己的营帐,薄薄一层布隔绝了一切,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热闹关在外面。
“你跟他生什么气。”营帐外是殷郊的声音。
殷郊扯着气鼓鼓的姬发往自己的营帐方向去,姬发不吭声,委屈地瞪了殷郊一眼。
殷郊知道姬发在气什么。
崇应彪骂姬发骂得难听,不过他的姬发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姬发在片刻之内反唇相讥骂出那几句话,看着崇应彪那厮的脸色青绿交加,他憋着笑差点就要站起来给姬发鼓掌了。
后来他也确实站起来,不过他是站起来拦着崇应彪,省得他发疯伤着姬发。
殷郊笑:“他是猎户,但你不是农夫。”
姬发:“什么意思?”
殷郊:“你怎么会是农夫,我才是农夫。”
姬发:“?”
殷郊:“自古从来都是夫、耕、妻、织。”
姬发瞳孔地震:“殷郊!你别胡说!!”
鄂顺在营帐里听着殷郊和姬发对话,满脑子都是白日里阿焕拭净簪子递给苏妲己的场景,他怎么给苏妲己递簪子呢……他胸中烧起一团火,烧得他耳尖红得像在滴血。
殷郊和姬发已然走远。
但是有些东西还在继续渲染。
他扯过架在一旁的披风,抓起一个还算满的酒囊,掀开帐布朝着北边积雪最深的地方迈了出去。
饮冰蚕,这是姜文焕今天晚上寻找的目标,已经足足搜寻了一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蚕,只在书上读到过,据说这种蚕只在冀州有,确切地说只在冀州的雪地里才有。
书上说,饮冰蚕通体莹白,只以雪为食,每当化雪的时候最冷的时候,它便会吐丝。
它吐出的丝,柔软但坚韧,即使是鬼侯剑都不能轻易将它割断,丝上氤氲着寒气,触之却可生温。
他想找到饮冰蚕,带回朝歌孵化,如果到时候它真的能吐出丝来,就用它来做姑姑的琴弦,姑姑一定喜欢!
鄂顺找到姜文焕的时候,饮冰蚕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天又开始下起大雪。
姜文焕回头看了看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鄂顺,顿了一下说:“你怎么来了?”
鄂顺没好气:“这么冷的天,你以为我愿意来啊,还不是怕有些人冻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他把带出来的酒囊丢给姜文焕:“喝点暖暖。”
雪越下越大,厚厚的雪堆积起来,像最新鲜的牛乳,书上说,有鲜雪的时候,饮冰蚕就会自己跑出来觅食。
姜文焕接住凌空飞来的酒囊仰脖喝了几大口:“斯——”一股暖意从他的胃里透出来,渐渐驱走了他毛孔里的寒意。
“鄂顺,你就是我的福星,今天一定能等到饮冰蚕。”姜文焕朝鄂顺咧嘴笑,他平时很少这样笑得这样明朗,整整齐齐的一口牙齿,此刻看上去竟然比雪还白,唇色刚被酒沾湿,殷红欲滴。
鄂顺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觉得阿焕笑得太好看了。
饮冰蚕喜静,鄂顺就陪着姜文焕一起静默立在雪地里等。寒风呼啸,吹在人脸上就像刀割一样,倒灌进衣领,将人身上的温度也一起卷走。
酒囊里的酒早就喝光,鄂顺将自己和姜文焕一起裹进他带来的斗篷里。
姜文焕:“阿顺,你回去吧,别在这和我一起挨冻了。”
鄂顺:“怎么?你怕我被冻死啊?那你就不怕你自己冻死?”
姜文焕:“……”
鄂顺:“别废话了,要么一起等,要么一起回。”
姜文焕盯住鄂顺片刻,揪住斗篷紧了紧,又将身体往鄂顺那一边挤了挤,两人靠得更紧密了些。
鄂顺:“这虫子就这么重要?值得你连命都不要在这等?”
姜文焕:“值得。”
鄂顺不再说话,他知道阿焕的性子,本质上他们俩是一样的人。他想做,他便陪着他。
他们紧紧挨着,挤在斗篷下躲雪取暖,斗篷上很快覆满了白白一层。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吱嘎吱嘎,寂静的雪地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动静,不远处传来一阵雪被什么东西碾压的声音。
姜文焕脱下斗篷,轻手轻脚的踩着雪地走过去瞧了瞧,两只莹白色的大肥虫正扭动着身体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