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声骤响,渝都郊外,狂风怒号着,夹杂着兵戎相接的碰撞声。
国公府侍卫和那群早已埋伏好的悍匪,已然搏斗起来!
砰地几声,瓷罐从远方投来,砸碎在车厢上,其间的浓液沾湿了车厢外沿。
马车内的雪袍郎君,触摸车壁后,眉目一沉,旋即掀开一旁的箱子 ——
戚玦从箱中抽出一柄弯弓,一个装满箭矢的竹筒,交到身旁那柔弱女郎的怀中。
“ 带着它防身,我们走 ”,他不由分说地护着月瑶,迅速跳下马车。
月瑶怀抱弓箭,惊魂未定地站在马车外,才发觉这马车竟被泼了大片油污…
那群山匪,是想放火烧车!
前方侍卫仍在殊死搏斗,乱作一团,戚玦揽着她,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朝着远处空旷地带赶去。
终于来到一片荒芜的山坡上,万幸身后并没有追兵。
戚玦放开女郎,转身望向低处那厮杀的惨烈场景…
浓郁的黑眸扫过,冷冽如刀锋一般…
月瑶偷偷觑着他的脸色,知道他虽未说话…但已然是怒了…
几滴雨落下,打湿了她的眉心,大暴雨就要来了。
好在国公府的侍卫训练有素,眼看着,即将杀灭那群亡命匪徒…
“ 瑶儿,先留在此处 ”,戚玦没有回头看她,只低声嘱咐她了一句,便要迈步远去。
她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她知道,他要她留在安全的地方,而他要重回马车处,清点战况…
月瑶看着那飘摇的雪白衣袍,再低头看着怀中,那紧绷的弓弦,和锐利的箭锋…
她颤颤巍巍地搭上箭,抬手拉满弓,直直地对着那人的方向…
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时机了!
杀了他!或许长安兵部的案子可以暂缓!
杀了他!或许朝中会察觉什么端倪!
杀了他!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兵部,东宫,北境军,西南军,都将推倒重来!他的谋逆也将荡然无存…
此刻,云端炸裂的一声雷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怒号的风雨,如恶鬼猛烈扑来!
暴雨中,月瑶深吸一口气,想着他曾亲手教给她的射术,终于坚定下来,不再颤抖,猛地放开了弓弦!
嗖的一声,利箭穿雨而过!正中那雪袍郎君的肩头!
高挑的身子一颤,右肩头的鲜血瞬间炸裂喷出,被雨水冲刷,染红了半边衣裳…
钻心的剧痛袭来,戚玦缓缓转身,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雨幕中的绿裙少女,高举着弓箭,水珠滑过面无表情的脸颊,冰冷的眼神,坚硬如铁,再不见往日的柔意…
隔着层层冷雨,戚玦深深地遥望她,跳动的脉搏刹那凝固,眼前一切,皆戛然而止,苍白模糊,只剩那个,数日温存亲昵的女子…
却见她再一次弯弓,对着他,毫不留情地射出第二箭…
眨眼间,利箭穿破血肉,狠狠地插入他的胸膛…
暴虐雨珠如滔天洪流,滚滚而下,侵袭着他的伤口…
一口浓稠的鲜血,从喉中咳出,染红脖颈…
月瑶再次搭弓,第三瞄准他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他望向她的目光…
深邃的眼眸,如一潭黑渊,把她吞噬…
她的手颤抖着,呼吸也愈发急促,心乱如麻…
窒息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仿如千斤重担,势要压垮她…
戚玦死死地盯着她,强忍着剧痛,一步步地,朝着她,蹒跚迈来…
月瑶震惊地看着那人,受了两箭,却不肯倒下,不惜性命也要来擒她!
若被这个狠毒狂徒抓住,他定会折磨她!
月瑶看着被弓弦勒出血丝的手指,只要这一箭再射中他的要害,他必死无疑!
可是为什么她…看着他越来越近,却迟迟下不了手,心内痛苦蔓延…
不知是泪滴还是雨珠,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别过来,别过来,她在内心疯狂呐喊着…
她放低弓箭,朝着他的大腿射去,如此之近的距离,她甚至能听见箭锋刺入骨肉的撕裂声…
昔日秋狩,他那处也受过重伤…
戚玦再无法支撑,一只腿跪倒在地…
月瑶后退到山坡顶端,仓皇地扔掉弓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欣喜望去——
西南戚氏的马车今日也出城了!只要她从这山坡上跳下去,就能拦住戚公子,就能寻得生机!
“ 瑶儿…回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身后那跪倒的人,竟传来一阵低沉隐忍的命令…
沙哑的声音回荡着,她忍住颤动的心弦,握紧拳头,淋着愈演愈烈的暴雨,猛然从山坡上一跃而下!
发鬓上的白玉簪子滑落,猛地摔裂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