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月感觉到一阵目眩。
她不知道什么《人体简史》，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她不会翻开的书，可是夏挚却用这本书里的话告诉她，她其实自成宇宙。
李拾月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快速地跃动着，一如她手边汽水易拉罐里的碳酸气泡。
“谢谢。”李拾月轻声和他说道。
夏挚笑了一下，接着写他刚才那道题，“不用谢。”
她低头看着卷子上夏挚画的辅助线，笔尖悬在上方，许久也没有落下一个字。
放在之前，她瞎写完卷子再用红笔改出几道错题，就算糊弄完一天的作业。
但鬼使神差的，李拾月没有这么做，把卷子往夏挚的方向转了转，指着选择题的第九题问他：“可以麻烦你和我说一下这道题吗？答案解析我看不太懂。”
夏挚扫过一遍题目，在草稿纸空白处先画出了图形。
他画图时握笔的姿势不太一样，食指和拇指捏着笔杆的中段，后半段握在手心里，画出来的线条笔直利落，不像做题，倒更像是在画素描。
夏挚完整地写下了解题过程，而后稍稍往前靠近她这一边。
李拾月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我们按照题目的意思把图画出来，你看在三角形ACD中，E和F分别是这两条边上的动点，并且AE和AC的比值等于AF和AD的比值。”
草稿纸被夏挚放在了她的面前，他的笔尖轻点着两条线，她看到他食指侧边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我们现在要求的是，当这个比值为多少时，两个平面相垂直，本质上还是考立体几何的判定和性质。”
她的基础太差，课堂上大家学习程度不一，有时候她听不懂的内容，老师以“大家都会我就不讲了”草草带过去。
夏挚却耐心地从分析题目开始，和她讲解每一个步骤，直到算出最后的答案。
“角ADB=60°，列出式子AB=BDtan60°=根号6，这里可以求出AC等于开根号AB平方加BC平方等于根号7，所以AE与AC的比值是七分之六。”
得出答案，他稍顿了下，抬头看她：“不知道我有没有讲清楚？”
李拾月怔了怔。
他问的，不是她有没有听懂，而是自己是否讲清楚了。
反应过来，她连点了几下头，“你讲得特别详细，我听懂了。”
一开始李拾月只是想听他讲题，没成想，最后竟真听懂了这道题。
她看着夏挚，真诚地说了“谢谢”。
不待夏挚作出反应，门被轻敲了几下，李拾月一回身，看见了站在门外陈宜兰。
大约是气消了，开门没见着李拾月，看到这边的门没关严实，便过来找她。
“您好。”夏挚站起身说道。
“你好你好，你是刚搬过来的吗？我住在对面，来找拾月。”陈宜兰看着李拾月面前的卷子，有些意外，“你们在写作业呀？”
李拾月沉默地把卷子和笔袋塞进书包里，犹豫了一下，带走了夏挚写给她的那张草稿纸。
拉上书包的拉链，有些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夏挚。
他似乎没有发现，对着陈宜兰礼貌地笑笑，话依然很少。
李拾月小声和他说，“今天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往陈宜兰身边走。
陈宜兰却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下掌，“诶？你是不是那个什么……”
她的话说到一半，“真是年纪大了，名字到嘴边又记不起来了，我经常在家长群看到大家夸你。”
李拾月尴尬地扯了一下陈宜兰的袖子，用气声提示她：“夏挚。”
“对对，小夏。”名字在她嘴里打了个转，变成了昵称。
李拾月想拉着陈宜兰离开，终止这段尴尬的对话，但陈宜兰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反倒是反手把她给扣住了，不让她走。
“怎么不见你家大人呢？”陈宜兰问道，语气比起对待李拾月时，起码要好上几倍。
夏挚面上没有什么情绪，“这边离学校近一些，我一个人过来住。”
“现在小孩上学真不容易。”陈宜兰感慨了一句，“咱们邻里邻居的，有事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别客气。”
夏挚抿唇笑了笑，“谢谢阿姨。”
李拾月攥着书包的带子，没说话，看着陈宜兰如社区工作人员上门了解家庭情况一般，问东问西。
夏挚语气平淡，回答得四两拨千斤。
最后陈宜兰看着夏挚感叹道：“要是拾月像你这么会学习就好了。”
李拾月把脑袋偏向另外一边，她猜到陈宜兰会说这句话。
“您过奖了。”
李拾月在夏挚身上看不出半点儿优越感，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收留她进来待着，以至于现在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