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曲折而漫长,但就算距离再远,走得再慢,都会走到尽头。
立于此行真正的目的地,即位于山巅密林的另一处屋舍前,李莲花目光悠远而迷惘。
“原来这里也是云居阁。”方多病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上面的牌匾刻着同样的三个字,又瞅了眼磨蹭了一路的李莲花,心中有些狐疑,“师婆真的住在这吗?”
李莲花同意了去找芩婆,可即使做过心理准备,但越是临近越是踟蹰不决,不敢前进。愧疚难过于师父和师兄的死,他十年来只在山腰单独祭拜,却不敢来此,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娘,他心里一直很害怕师娘会怪他。
本来就有些近乡情怯,对上方多病怀疑的脸,李莲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当是什么狡兔三窟吗,我至于为了骗你再变个云居阁出来吗?”
“还不是你老糊弄我。”方多病哼哼两声,主动上前想要去敲门。谁知刚往前几步,就被人扯住了衣领,向后一个踉跄,正好躲过了射过来的飞箭。
姜淼松开了手,小声地解释:“小心,前头有箭阵。”
可飞箭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屋内人,只听一个冷清严厉的声音传了出来,其裹着浑厚的内力,清晰犹如耳畔:“谁人擅闯我云居阁,老婆子已立了誓,此生不出山门不见外人!”
方多病闻言连忙高声解释:“晚辈天机堂方多病,前些时候拜入令徒李相夷门下,今日是和师父师娘一起前来拜见的,请前辈开门一见!”
屋舍内的声音一顿,依旧冷厉:“相夷何时收过徒弟,又是打着他名号寻上门招摇撞骗的?老婆子这处没什么好东西,滚吧!”
见屋内的芩婆一点都不信,屋外的方多病下意识看向李莲花。
“莲花,前进或后退,遵循本心吧,不要担心,我们会一直在的。”不再像先前的咄咄催促,现在距离芩婆仅一院之隔,他们可以做推手,可最后做决定的只能是本人。
李莲花微颤着眼,心中翻滚着澎湃而激烈的情绪,许久后他终究还是在二人的视线中缓步上前,声线颤抖仍带怯意:“师娘,是我。”
只是简单一句呼唤,紧闭的大门顿时被掌风震开,一位头发灰白但精神抖擞的老妇人径直走了出来。她扫视三人,目光却牢牢锁在在紧张的微垂着头的青年身上,声音平静却急切:“相夷……?”
李莲花眼眶一红,他知道师娘认出他了。他掀开衣摆,直接跪了下去:“不孝徒儿,携妻携徒,拜见师娘。”
芩婆一把拉起跪在她面前的人,又阻了同样也要跪下的姜淼和方多病。她看着如今面容大改、沉默忐忑的小徒弟。即使是当年才把人带回云隐山,熟悉了的小相夷也是活泼开朗的。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坎坷磨难,才能将过去那个高傲自信,明亮耀眼的少年变成这般不安的模样。芩婆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滚烫的泪水逐渐涌了上来,说话声都带着哽咽:“好孩子,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有一丝埋怨,满满都是关怀爱护,李莲花才平复不久的情绪又开始波动,眼尾泛红,像极了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寻求安慰的孩子。
等二人情绪平复后,李莲花擦去面颊上的泪水,扶着芩婆的胳膊:“师娘,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除了因为对小徒弟的熟悉,也因为有个小耳报神啊。
芩婆扫了眼站在一边的姜淼,对上芩婆的视线,她面不改色,只是在李莲花没注意到的地方有些刻意地眨了眨眼。芩婆眼中闪过笑意,拍了拍李莲花扶着她的手:“我怎么可能认不出相夷,不管你变化多大,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你哪个样子我没见过,就算变化再大,能有你小时候调皮偷摸去后山玩、结果捅了马蜂窝被追着蛰大了一圈的样子大?师娘永远能认出我们相夷。”
“师娘!”李莲花前一秒还感动地地快要落泪,下一秒却听到小时候的糗事,虽然知道这只是为了安慰他而有些夸张的说法,但白皙的面颊仍旧肉眼可见地泛出红霞。
“好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都是你小时候做过的事吗?”
李莲花略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镇定地岔开话题,开始介绍自他与芩婆交谈后就无比安静的两位:“师娘,这是我的妻子,姜淼,还有这小子,是我前些时候收的徒弟方多病。”
姜淼缓步上前,微微躬身行礼。等芩婆拉过她询问时,姜淼抿着唇乖巧一笑,那股女儿家的活泼明媚一下子显现出来。她亲昵地抱着芩婆另一边的胳膊,撒娇的十分自然:“师娘好,我是姜淼,师娘你唤我阿淼就好啦。”
“还有我,师婆!师父他们都喊我小宝。”前一秒还在对李莲花难得的撒娇姿态一脸惊悚,后一刻方多病就竖起了耳朵,满脸都写满了不怀好意,“……我师父捅马蜂窝,难不成是想找蜂蜜?我记得马蜂应该是没有蜜的啊!难不成是弄错被白叮了?”
李莲花危险地眯了眯眼,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好奇心突然爆棚的方多病,背后一阵发凉的方小宝瞬间安静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