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入墓园,由于非节假日,墓园里人迹寥寥,参天大树掩映着通往墓群的路。
司阑停下车,从黑色背包里取出一副墨镜,递给纪严飞,“这幅导盲眼镜你戴上就能看见东西,美中不足是电池不中用,只能管半个小时,回头我再改改。”
“多谢。”纪严飞颤巍巍地接过眼镜戴上。
墓园里的绿意轰地在眼前炸开,绚烂夺目的冬日阳光在黑色镜片的倒影中招摇,纪严飞看得愣了,他失明之后没怎么出过A军实验室,花花世界从他的眼里褪去最终从他的脑中瓦解,只有午夜梦回时,才会一闪而过。
墓园宁静肃穆,纪严飞透过针叶林看见鳞次栉比的墓碑,他们顺着两侧的台阶拾级而上,辽阔的海景一览无余。
穿过松柏林,纪严飞远远看见镌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正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这份亲昵是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的。
冬日,暖阳和煦,寒风却如同往常一般,化作刀锋往人脸上割。唐恬的笔尖冻得通红,泪水趟过小鹿般的眼睛,让人无法责怪。
纪严飞的目光没离开过唐恬,他扣上了大衣的第一粒扣子,好似这样就能锁住他呼之欲出的感情。
松柏林另一侧传来微动,纪严飞侧了侧耳朵,心下一沉,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推开站在墓前的两人,刹那之间,子//弹穿风而过,将墓碑打了个对穿。
纪严非被震波弹出数米远,导盲镜从他脸上滑落,不知掉在了哪里。
秦昭几乎同时和纪严飞做出反应,碎石子从指尖弹射而出,正中埋伏者的头部。
“走。”秦昭冷声说。
孟溪跟了上去,他们在松柏林的另一侧抓获两名倒在地上的狙击手。
“易怀慎派来的?竟然连烈士遗孀都不放过。”孟溪说。
秦昭将两名狙击手的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证据,他从枪膛里取出一枚子//弹,是狙//击步//枪中使用最为广泛的7.62毫米子//弹,外壳上没有任何标识,应该是一批特制子//弹。
枪声消失后,纪严飞趴在枯黄的草地上,脸几乎要贴到地上,生怕面前的人会认出自己。
他狼狈地在地上摸索导盲眼镜,越是着急越是一无所获,恨不得墓碑下掩埋的真的是自己的骨灰。
忽然,枯瘦的手上传来冰凉而柔软的触感,纪严飞不敢抬头,余光低低地扫了一眼便窘迫地收回。
唐恬将导盲镜放回他手中,激动地声音发抖,又害怕惊扰走了他。“纪严飞,是你吗?”她怯生生的问。
一道惊雷在纪严飞乱麻一般的心中乍响,纪严飞抓住眼镜,本能地想逃,唐恬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纪严飞背对着唐恬,刻意的避讳让唐恬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唐恬大胆地撩开他凌乱的发,乱糟糟的头发下藏着一双死鱼眼一般的眼睛。
“你……”唐恬哽咽地说不出话。
纪严飞别过脸故作轻快地伸出手,说:“小姐怕是认错人了。”
“纪严飞。”唐恬确信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纪严飞指了指墓碑上被子//弹洞穿的名字,笑着说:“你是在叫他,还是在叫我?”
纪严飞揩去眼镜上的灰尘和草屑,没有再戴上。
孟溪和秦昭将陷入昏迷的狙击手押解上车,司阑从后备箱里拿出攀岩用的伸缩绳将这两名来历不明的狙击手五花大绑。
司阑刚关上后备箱,便看见纪严飞穿过松柏林悻悻而归。
“车里说。”秦昭说。
孟溪系上安全带,透过后视镜打量着纪严飞,“她认出你了?”
“嗯。”纪严飞闷声道,“我没承认。”
导盲镜在他手中勒出红痕,手心传来痛意,让他的头脑艰难地保持清醒。
他一无所有,甚至连一具躯体都不再健全,他能给唐恬的,那个男人都能给。
纪严飞的最后一点希望被自己亲手掐灭,他无比唾弃犹疑不定的自己,讽刺地想:“这样的他,凭什么再次出现在唐恬面前。”
纪严飞摊开手心,导盲镜落在了车座上,纷繁杂乱的思绪全都沉了底,死而复生的人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对司阑说:“你们之后去哪里,我跟你们去。”
这段时日的猜测与怀疑便连成了一张蛛网,纪严飞说:“你们不是这个世界,或者说时空的人吧,世界上不可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秦昭,你们来自未来,对吗?”
秦昭和孟溪对视一瞬,皆是一怔,他们以为纪严飞经受打击后便一蹶不振,但是纪严飞就是纪严飞,即使眼看油尽灯枯,余下的心力仍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抽丝剥茧,看得明明白白。
孟溪当上穿越陪伴师后,从没遇见过其他世界的人要跟他们走的,司阑也没有细说过有关的准则。
司阑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