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回姚安城做知府的,早些年她和母亲随着父亲全国各地多次调任,与这几个兄弟姐妹十年也见不上三面,稍加亲厚起来还是在祖母去世,赵雨带着妻女回老家奔丧守孝的那三年,不过话说那也是八年前了。
只不过堂弟赵酩熠与她印象中别无二致,对待亲妹妹赵酩月的神态模样也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赵酩熠是真的。
巨大的恐惧再次爬满赵风华的周身,她是否应该告诉家人真相,可她又解释不了这一切......她如何证明自己是几年后已经死了的赵风华,又如何证明她不是此时应该已经死了的赵酩月。
寒意沿着赵风华的脊椎往上蹿,直至每一根发丝都冰凉刺骨。
不一会儿,赵酩熠提着小药箱回来了,熟练地拔出药塞往赵酩月脚底板上倒,“你说说你,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毛躁,看以后谁敢娶你!”
赵风华看着眼前捧着自己脚丫子嘀嘀咕咕颇有些兄长威严的赵酩熠,惊慌中却有几分可笑。这堂弟在她面前一直细声细语,有时连头都不好意思抬,没想到在小堂妹面前还挺像个样子。
没成想赵酩熠接下来的话重新将赵风华打入冰窟。
“酩月,你说你也够不小心的,不是一直念叨要去看风华姐嘛,临到出门还非得往那瓷片子上踩,这下去不了了吧!”
看风华姐?
这么说赵风华没死?
那......现在的赵风华是谁?
无数个疑问夹杂着灭顶的冰凌铺天盖地而来,赵风华或者说此时的赵酩月呆愣看向面前的赵酩熠,上下牙关剧烈震颤的声响萦绕在二人之间。
“我要去看赵风华”,赵风华听到自己这样说。
一巴掌轻拍在她的小腿,赵酩熠佯怒道:“没大没小的,怎么直呼风华姐大名!”,紧接着继续念叨:“你也真是完蛋,从小就总惦记人家风华姐,天天在家风华姐长风华姐短的,攒了那么多胭脂水粉也不敢去送,要不你给我,下午我给风华姐捎过去......”
赵风华真的不知道小堂妹对自己的感情如此之浓,说实话,她对这个堂妹印象并不太深,偶尔见面这姑娘不多言语,只是躲在哥哥身后偷偷瞧她。印象中最亲厚的一次就是有一年过年前,她跟母亲去城郊的庙里拜拜,求回来几个平安福,给完李肃后还剩下几个,恰好二叔一家来府上送酒,便给了堂弟和堂妹一人一个。
当时小姑娘大眼睛中满是惊喜,乐得差点蹦起来,睫毛忽闪忽闪要飞了一般。
细细回想,真是五味杂陈。
赵风华笃定自己的伤脚可以走路,让赵酩熠出发时叫上自己,说了好几次赵酩熠才点头。堂弟走后,赵风华心中微沉,开始细细翻找堂妹的闺房。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思维停下来,不想再去一遍遍回忆那个让她爱了一辈子的李肃的脸。
赵酩月的卧房与寻常女儿家几乎一样,两柜子的衣服,一柜子锦被,唯一一处不同可能就是装锦被的柜子上有个带锁的小箱子。
箱子不大,但也不算很小,看尺寸大概能放两个枕头。箱子上歪歪扭扭地画满了花草,赵风华轻抚这颇有年头的出自孩童的笔迹,不自觉嘴角上翘。接着她从梳妆台前随便拿起一枚发簪,用尖头对准锁眼一撬,小铁锁应声而开。
箱子缓缓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的东西却让赵风华皱眉。正中间是一枚红底黄字的平安福,正是她前几年送给赵酩月的那枚。右上角是一个白瓷的圆胖小瓶子,盖子还缺了一个角。
有一年过年,二叔一家来府上吃饭,赵酩月趁着长辈都在前厅聊天,轻手轻脚敲开了她的卧房门。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风华姐你真漂亮”,当时的赵风华正沉浸在李肃的甜言蜜语中,眉眼弯弯给小堂妹介绍梳妆台上的“风华膏”。
李肃的爹人称李员外,是远近闻名的富商,大到酒楼驿站,小到成衣布匹,这城中产业大半都跟李家有关。李家人丁单薄,嫡子只有两个,老大李峦,老二李肃。
年前李家二公子在城中开了一家胭脂铺,给店里最名贵的那瓶起名“风华膏”。此举足足令赵风华开心了小半年,她还记得多年前那个傍晚,她是多么自豪而幸福地跟小堂妹细细讲起李肃有多么优秀,这城中有多少姑娘倾心于他,而他又是多么宠爱自己。
如今想来,可笑至极。
说到兴起,赵风华非要让小堂妹试试“风华膏”。赵酩月平日疯惯了,素面朝天从未用过胭脂水粉类的物件,羞赧地说自己不会用。赵风华拉着堂妹坐在镜前,一点点为她涂上,末了还夸了句“真好看”。
也许当时赵风华夸的是粉膏,可听在赵酩月耳朵里,风华姐分明是在夸自己。她大着胆子向赵风华讨来了这小半瓶“风华膏”,小心翼翼捧回家却舍不得用,天天摆在梳妆台上看。一次打扫的丫鬟不小心把盖子摔碎个角,赵酩月大发了一通脾气,当天就把这粉膏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