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过一句话吗?”陈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蓝色是流动的忧郁。”
顾大朋摘下相对于他朴素的五官略显浮夸的黑色墨镜,满脸笑意地看着陈声。方浅却无法放松。大部分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话痨也伶牙俐齿,此时却一时语塞,不置可否。好在,朋叔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声声啊,最近有时间写新歌吗?”
“真的没有片刻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陈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在丧失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生命。”
“人群,一定程度是灵感的毒药。”好半天,陈声再吐出一句话:“这个时代不需要真正的艺术家,只需要供大家消费和娱乐的对象。大部分的人生活得太压抑了,需要一个出口,一种想象,一种崇拜,去满足他们的心灵需要。”
“这个餐厅叫什么?”方浅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很惊讶,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打断或者干扰别人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但是她明白,这是在故意转变话题。
“arc en ciel”顾大朋在窗外的餐厅广告牌上找到了名字。
“什么意思呢?”
“arc是拱形物, en ciel 是在空中,连起来理解呢,在空中的弓,就是彩虹了。”
“哇!彩虹!”方浅异常惊喜:“那这家餐厅就是架在海边的彩虹。那你们知道彩虹的由来吗?”
话音刚落,不等对面的两位男士反应过来,侍者端着晚餐来了。兴许是饿了许久,谈话就此中断,3人开始幸福得咀嚼美食。顾大朋一边吃一边轻松愉快聊起法国各地的美食。
“所以,你来法国,吃蔬菜沙拉。”陈声狡黠地一笑。
顾大朋也不说什么,笑眯眯地看着陈声,满眼的慈爱。
等吃到半饱,方浅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插话了。显然这样的深度交谈是在他们两个彼此熟悉有一定信任度的人之间。而她对于陈声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那些话语一定程度上,并不是他真实的看法,大概率是他一种消极的悲观的情绪作祟,而他只是在跟顾大朋倾心吐意。但这让方浅感觉到压力。显然,他们需要一段时间一个独立的空间,而在那个时空里,方浅是一个干扰因素。
几分钟后,方浅决定,她要离开他们一会,可是要怎么开口呢。想半天,她才说:“我吃好了,我想去外面玩玩,你们好了叫我。”
“哪个外面?异国他乡,被人骗走了,或者迷路了怎么办?”
“就是餐厅外面,外面不是有一个厅嘛,布置得很好看。”
“那你就在外面,别乱跑。”
“好。那你们慢吃。我在外面。”
和顾大朋交代完,又和陈声点头示意了,方浅走到了外间。或者说,这是一个酒吧式餐厅。大门进来就是一个开放的空间,有一个小型的舞台,放着一把老式三角钢琴。此时正是黄昏时分,灯光还没有开启,夕阳打在地板上,高脚椅在墙上投射出奇怪的影子。远处传来海浪拍击海滩和海鸥鸣叫的声响,显得四周寂静异常。声浪将空间逐级切割,餐厅外的自然方圆是一个时空。此处是一个时空,一墙之隔的餐厅又是另一个时空。方浅想坐在餐厅的门口看大海,这样又感觉自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于是,就在靠窗的位置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外面发呆:“是啊,蓝色是流动的忧郁啊。”
过了一会,顾大朋开导完陈声,就出来寻方浅。他不由被眼前景象逗笑了。这个小姑娘,双手靠着椅背,手臂枕着脖子,歪着脑袋正呼呼大睡。顾大朋不由地想起自己女儿小时候也是这样滑稽可爱。他上前轻轻推醒她,带着两个孩子穿越夜色昏沉的海滩,返回住处。
“以后我们一起去台东,晚上开车去海边,就可以躺着看星星了。这里没有星星。”顾大朋说。
方浅回到酒店,洗了澡准备休息。此时刚好收到顾大朋发来的信息。
“浅浅,音乐会我让陈声带你去,票我已经给他,这是他的联系方式。明天早上8点,你们在楼下大堂汇合。我明天一早启程回国了。”
“理由呢?”方浅没好气得怼了一句,当初答应和他来法国就是因为这场音乐会,到头来,顾大朋把她扔给一个陌生男人。
“出来一周了,我家的狗会想我的。”
这一刻,方浅竟然无力反驳。
“你放心了,陈声会安排好的。你就好好享受音乐会吧。”
“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老男人!。”方浅骂完,放下手机,一下子扑倒在床上,万般无奈也只好自我安慰:算了,睡吧,既来之则安之。方浅关掉灯,听者海浪声,渐渐入睡。